第383章 風流仙人再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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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生蒼抬起眸子,仰視著姬玥,被毒霧熏著的眼睛瞧見光便痛的厲害,需要不見光幾日才能好,那一條錦華布將他的眼睛擋住,他微微笑著,“阿蒼,你知道那邊的世界,晚上的街邊嗎。”
    “我喜歡晚上下著小雨的時候自己在路上走,初秋了,風很舒服,滿地的落楓被風吹起來,又被雨打濕,路上一輛車也沒有,明黃路燈映著葉子很透。”
    微生蒼低著眸子,傾聽著,指尖一下一下在姬玥腰腹間那朵已經瞧不真切的小花上打著圈。
    “我喜歡跳起來,摘一朵夠好看的,帶回家,用紙擦幹了,夾在書裏,那樣,好像就能與那個世界有一點聯係了。”
    姬玥的手穿過微生蒼的發絲,手指下意識的將他頭發繞在指尖,打著圈,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想跟微生蒼說一些他在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但是想了想,又壓了回去。
    所以微生蒼也沒聽到後續,隻是瞧著纏在姬玥麵上的錦布被浸濕。
    但是他怎麽會不知道姬玥的過去呢。
    他見過姬玥的所有記憶。
    他知道姬玥想說什麽。
    凡間一日似乎過的快極了。
    夜裏。
    姬玥被一聲淒厲的慘叫驚醒,他摸索著爬起身,麵上用來遮光的布條柔軟,與微生蒼到西廂房時,羨輕鳶的情絲,已經被斬斷。
    情絕劍斬落情絲化飛煙。
    絳幽斂著眸子,其中神情看不真切,“現在感覺怎麽樣?”
    羨輕鳶躺在床榻,低著頭瞧著那根爬滿了蟲子的情絲就這樣在地上奄奄的盤著,光華黯淡,微微仰麵,痛苦消亡,心下萬情自然隨之平止,七情隨逝,自然也包括情愛。
    羨輕鳶對著絳幽笑道:“感覺好多了。”
    偏頭去看夜半被驚醒的姬玥與微生蒼,瞧著姬玥麵上蒙著布,被微生蒼攙著進屋,心下本該悶堵,卻是什麽感受也沒有。
    再看絳幽,心下悸動連半絲都無。
    羨輕鳶心道:失了情絲,原來是這樣無情無緒,該喜不喜,該憂不憂啊。
    妘夜在不遠處,見羨輕鳶的情絲已斷,便問道:“沒事了的話我就回日月境了,一起回的有嗎?”
    絳幽點頭,“我也該回了。”
    兩尊神女離去,該多情者,連半分眸光也未留下。
    微生蒼與羨輕鳶空空對視,身邊姬玥雖然蒙了眼瞧不見,但也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正主催促,羨輕鳶道:“好了,你們回房睡吧,我已經斷了情絲,這東西傷不了我了。”
    蟲遊蟲湧不過是借助情絲才能存活,這詭異的法子隨著情絲斬斷也失了效用,微生蒼將神力探了過去,發覺羨輕鳶斷了情絲,神力也隨之損耗了些,但表麵瞧著仍跟沒事人一樣,還笑著。
    他已經無情。
    笑也是勉強維持著臉上的肉做出一個僵硬的動作。
    驅人離去。
    夜深入夢。
    彩色虛妄裏那一張靈魂記事一分為二。
    一上玄天。
    一下凡間。
    情絲終斷,多年念想成空。
    輾轉說一句‘本就是玄天極神,長生者,要什麽七情愛欲。’來做撫慰。
    夢拾萬年往事,情劫難過,斬情絲,斷情複補,不過是牽強。
    夢裏的舊景逐漸褪去黃,那一世作弊也未過的情劫恍恍惚惚入了他的識海。
    “日頭沉了簷角也低,風掠了竹梢還帶點稀,茶盞餘溫還未散,蟬鳴歇在晚霞裏,階前小蟲爬的慢,蜻蜓忽然撞我頭。”
    羨輕鳶腰間別著一把素折扇,才從茶館出來,天邊的雲火燒的漂亮,他吊了郎當的往家走,眼尖瞧見遠處一個板板正正的身影,急忙追了上去,“沈逐兄,沈逐兄啊,等等我。”
    遠處男子聽見聲音,回過頭來,瞧見是他,也是笑了笑,“春攜兄。”
    羨輕鳶樂嗬笑著,“沈逐兄,今日不忙啊?”
    “得閑,出來買點魚幹。”沈逐生的好看,淩厲的眉眼笑起來倒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且他家祖傳的郎中,有時也會出來義診,羨輕鳶喜歡與他交談。
    最主要吧,這沈逐家,有個十分漂亮的妹妹。
    叫沈迎梅。
    是冬日出生的。
    生的明眸皓齒,耀若春華,國色天香。
    原本沈逐該叫沈竹的。
    老一輩覺得癩名好養活,沈逐他爹小時候總是生病,還是家裏的獨苗,於是沈逐他祖父給他爹起名,叫沈狗牛。
    狗,又聰明,又忠心。
    牛,又健壯,又實在。
    可沈狗牛並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不夠文雅。
    不夠大氣。
    聽著讓人想笑。
    但一個人的名字是父輩賜予,怎麽能輕易更改呢。
    於是沈狗牛想給自己的孩子起一些好聽的名字。
    沈老爺子愛養花,花中君子梅蘭竹菊。
    沈狗牛決定要生四個孩子。
    以梅蘭竹菊命名。
    夠風雅。
    夠大氣!
    但是妻子才生下老二不久,便離世了。
    一輩子行醫的沈老爺子那年冬日掃雪,腳下打滑,磕斷了腿,癱在椅上。
    “想什麽呢。”沈逐手中拿著一袋子魚幹,將羨輕鳶亂飛的思緒拉回,羨輕鳶嗬嗬幹笑兩聲,問他:“沈逐兄,你買魚幹幹什麽?”
    沈逐道:“小妹新聘了隻狸貓,我怕它吃不慣剩飯,添點葷腥,好下飯。”
    羨輕鳶笑著,“是多大的狸貓,我能去瞧瞧嗎?”
    沈逐道:“也就兩個巴掌大,毛蓬鬆的。”
    跟著沈逐一路往他家醫館走,到了,在街頭,醫館上門匾題著‘沈氏世醫堂’,門匾旁邊還墜著一個小木牌,寫著‘祖傳針灸’,才走進去,濃烈的藥香氣便縈繞在鼻尖。
    這醫館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臨街頭的鋪麵,進門第一眼瞧見的便是診桌,兩側藥架,身後的是藥櫥,再往裏兩間,便是沈家的後屋,有個小院子,院子裏種著些花。
    花是嬌豔,卻沒有什麽菊花蘭花。
    沈老爺子早年跌了腿,腿腳不好,坐在一帶輪椅上,在院子裏賞著花,嘴裏還哼著曲,哼了半晌,瞧著遠處那一缸炸開的荷葉,納悶道:“這荷花種了兩年,怎麽光長葉子不開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