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思甜推開客棧小廚房的門，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
    於知樂蹲在炭爐前，手裏握著蒲扇，小心翼翼地扇著火。
    廚房裏很安靜，隻有藥湯咕嘟咕嘟的聲音。
    於知樂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她抬起手胡亂地擦拭。
    賀思甜輕喚一聲：“樂樂。”
    於知樂回過頭來，臉上沾著幾道黑灰，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上。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卻不想手上的灰又抹到了臉上，活像隻小花貓。
    “噗呲……”
    賀思甜忍俊不禁，從袖中掏出一方素白手帕遞過去。
    “快擦擦臉吧，待會兒就被周慎行笑話了。”
    於知樂接過手帕，在臉上胡亂擦了幾下，凶巴巴地揮舞著拳頭：“他敢？小心我請他吃愛的鐵拳。”
    賀思甜瞥了一眼，戲謔道：“我怕你舍不得啊！”
    “畢竟，傷在他身，痛在你心哦~”
    於知樂的聲音有些發虛：“才不會。”
    “對了，你來廚房幹嘛？這裏煙熏火燎的，小心別熏著你。”
    賀思甜看了看廚房裏的食材：“我準備出去買點食材，過來問問你有沒有需要帶的。”
    “哦，正好我待會兒準備燉個五指毛桃雞湯，順便做個藥膳，你等我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出去。”
    於知樂用布巾包住砂鍋的把手，小心地將藥湯倒入瓷碗。
    她端起瓷碗，送到周慎行的房間，順便給他留下了一把蜜餞，頭也不回地走了。
    客棧門口，於知樂兩人與逍遙神醫撞個正著。
    於知樂熱情地打招呼：“杜老，好巧啊！您這是打算外出嗎？”
    杜老捋了捋胡子：“正是，老夫打算去仁和堂與老友敘敘舊。”
    賀思甜禮貌一笑：“既如此，那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
    杜老頷首，邁步離去。
    菜市場。
    攤主輕聲提醒：“姑娘，您要的雞我已經處理好了。”
    於知樂掏出銀子，接過竹籃。
    臨走前，她頓了頓：“老板，這附近可有好些的醫館？”
    老板撓了撓頭：“要說最好的，當屬仁和堂了。”
    “多謝。”
    賀思甜打聽好仁和堂的位置，帶著於知樂前往。
    兩人進到仁和堂，藥童立刻迎上前：“兩位小姐，你們是抓藥還是看診？”
    於知樂掃了一眼店鋪的環境：“抓藥。”
    “小姐這邊請。”
    藥童引著她們來到櫃台前。
    於知樂思索幾息，一股腦地報出所需藥材：“黃芪、當歸、茯苓、芡實、枸杞、紅棗。”
    “好嘞~您稍等一會兒。”
    此時，仁和堂二樓內。
    夏日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灑進來，在青磚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杜老端起茶盞，輕輕吹開浮在水麵的茶葉，抿了一口清茶。
    “古老頭，你這茶倒是越發講究了。”
    他放下茶盞，看向對麵須發花白的老者：“這明前龍井茶，怕是費了不少功夫才尋來的吧？”
    古無極捋著胡須笑道：“你倒是識貨，這茶是前些日子一位病患送的，說是從北杭帶來的，我尋思著你要來，特意留著等你一起品。”
    杜老正要說話，忽然注意到古無極案幾放著的一包藥材。
    他伸手撚起一片藥材，放在鼻端輕嗅，不由得眉頭微皺：“這當歸……氣味似乎有些不對。”
    古無極喝茶的動作微頓，隨即笑道：“近來藥材緊缺，品質是差了些，不過藥效應該無礙。”
    杜老正要細問，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他側耳細聽，隱約聽到“庸醫害人”的喊聲。
    古無極臉色一變，起身就要下樓。
    杜老按住他的肩膀：“且慢，我與你同去。”
    兩人對視一眼，快步走到樓梯口。
    一樓大堂內，正在等待抓藥的賀思甜轉過身，隻見一群病患家屬抬著個昏迷不醒的病人闖了進來。
    為首之人是個滿臉悲憤的中年漢子，手裏攥著根木棍，一進門就指著坐堂大夫破口大罵。
    “庸醫害人不淺啊！我爹昨日來你們這抓了副藥，今日就昏迷不醒了！”
    “我苦命的老爹啊！一把年紀了還要遭這罪！”
    坐堂大夫急得滿頭大汗：“這位好漢，令尊昨日來看診，我觀他隻是風寒之症，開的也是尋常驅寒散熱的方子，怎會……”
    “放屁！”
    那漢子一棍子砸在櫃台上：“你們今日若不給我個說法，我就拆了你這醫館！”
    醫館內的病人和家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紛紛圍攏過來。
    有人低聲議論：“怎麽回事？仁和堂的口碑不是一向很好嗎？”
    “誰知道呢，聽說最近藥材質量下降了不少。”
    “不會吧？我昨天還在這裏抓了藥呢！”
    於知樂看著手中的藥包，嘴角一抽：“怎麽來抓個藥，還能遇上醫鬧？”
    賀思甜也有些汗顏：“那你這些藥……”
    於知樂鬱悶不已。
    她剛付過錢，若是藥真有問題，也不知道能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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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思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再看看吧，靜觀其變，說不定那些人隻是來找茬的。”
    人群中一陣騷動，不少人開始擔心自己抓的藥是否有問題。
    有幾個膽小的病人甚至悄悄退到門口，準備離開。
    杜老快步走下樓梯：“好漢莫要衝動！讓老夫看看這位病人。”
    那漢子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何人？”
    “老夫不過是個遊方郎中。”
    這時，一個滿頭珠翠的中年婦人驚呼一聲：“我認得這位老先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逍遙神醫，十幾年前他在滇州府城坐診，我有幸見過他幾麵。”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逍遙神醫之名，在桂州府城同樣家喻戶曉。
    傳說他醫術通神，能起死回生，隻是行蹤不定，尋常人難得一見。
    杜老不理會眾人反應，徑直走到那昏迷的病人身邊。
    他伸手搭脈，眉頭越皺越緊。
    片刻後，他忽然俯下身，在病人頸間嗅了嗅。
    他轉頭對古無極道：“古老頭，取銀針來。”
    古無極給坐堂大夫使了個眼色，大夫連忙取來銀針。
    杜老接過，在病人百會、人中等幾處穴位刺下。
    不多時，那病人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黑血。
    古無極臉色微變：“這是……”
    杜老收起銀針，淡淡道：“中毒了，而且是羊角拗之毒。”
    “羊角拗？”
    古無極皺眉：“這怎麽可能？我們醫館從未進過這種藥材！”
    莫非……
    是這群人惡意栽贓陷害？
    他掃了一眼那大漢，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
    大漢不甘示弱，瞪了回去：“看我幹什麽？”
    “這可是我親爹，難道我會給他下毒嗎？”
    賀思甜連連搖頭。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為了錢，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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