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5天，程霜終於踏上了從江城開往南城的火車。春運期間的火車堪比菜市場，人雜、吵鬧，還有各種難聞的氣味，比開學來的時候體驗感差很多。
    程霜的位置在下鋪，中鋪和上鋪及對床都是大叔，可能他們都是老鄉，就大聲地聊了起來。
    程霜根本不敢睡覺，一方麵覺得吵鬧，另一方麵覺得不太放心。
    她戴上口罩和耳機，沉浸在電影的世界裏，希望這17個小時趕緊過去。她看的那部電影叫作《職場心計文學夢》。
    電影講述的是一個夢想當作家的女生的故事。故事主要發生在紐約。程霜在看的時候，一邊從女主角的經曆聯想到自己，一邊想顧亦安在紐約幹什麽呢？還是他已經回來了，為什麽直到現在一條微信都沒有。
    她也似乎是在跟他賭氣似的，明明很想念，也不給他發過任何一條微信。
    17個小時的車程，程霜可能隻眯了不到3個小時。
    下午一點，當火車停靠在福安縣火車站的時候，是她整個人最疲憊的時候，黑眼圈長出來了，眼皮重得像貼了幾層假睫毛，頭發也亂得跟雞窩一樣。
    她背著鼓鼓囊囊的雙肩包和拖著沉重的行李箱下了車，整個人又困又餓，在出站口緩了幾分鍾，其間拒絕了好幾個拉客的司機。
    程霜原本想的是找一輛車直接回奶奶家，但她現在渾身沒力氣，得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先回家好好地睡一覺。
    從火車站到家裏步行需要20分鍾，不吃飽是絕對沒力氣走的，她便在火車站附近找了一家餐館，點了一份飯吃。
    她在火車上吃的都是幹糧，雖然管飽但是不好吃，這會兒吃到飯菜覺得非常滿足，還去添了一次飯。
    飯後她拖著行李箱走在崎嶇不平的水泥路上，看著路旁熟悉的建築物，十幾年了，這個小縣城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回到自家小區門口，看門的大爺認出了程霜，笑眯眯地問她：“才放假啊？這馬上就要過年了。”
    “嗯，我們學校放假放得晚。”程霜順著大爺的話說，懶得展開話題，而後直接走進自家單元樓，乘電梯上去。
    程霜沒有帶家裏的鑰匙去上學，隻能敲門，她也不確定家裏有沒有人在。
    她先是敲了幾聲，發現門裏似乎沒有什麽反應，又再次敲了幾聲，才聽到從門裏傳來的稚嫩的男童聲：“你是誰啊？我們家沒有大人在。”
    “我。”程霜放下敲門的手。
    她出聲後沒多久，門打開了，露出一顆圓乎乎的腦袋，“姐姐，你回來了。”
    “嗯，你爸媽呢？”程霜一邊把行李提進去一邊問。
    “媽媽去擺攤了，爸爸不知道去哪了。”小男孩把手攀在程霜的行李箱上，想要幫忙推，卻使不上什麽力氣。
    程霜把雙肩包放在了沙發上，行李箱也隻放在了沙發旁，而後去打開自己房間的門，發現裏麵堆滿了貨物的紙箱之後又關上了門。
    她問那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那你一個人在家幹嘛呢？”
    小男孩緊緊握住手裏的鉛筆，“寫作業、看書。”
    “那你去寫吧，不許吵鬧，我要睡覺。”程霜實在困得不行，鞋子都沒脫就躺倒在了沙發上。
    她剛準備要睡著，就聽到了“撲通”一聲，眼睛都還沒睜開，她就大喊了一聲“程晚！”，然後坐起來準備訓斥人，結果看到一個小人倒在棉被上，正在掙紮著要站起來。
    程霜歎了口氣，快步走過去把人拉起來，然後把棉被撿起來丟到沙發上，“拿不動不會叫人嗎？”
    程晚沒說話，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不動。程霜頓時沒了脾氣，捏了把小孩的臉，“我真的很困，讓我睡一覺好嗎？”
    “好的，姐姐。”程晚轉身回了房，然後輕輕地把門關上。
    程霜這也才重新躺下，脫了鞋子蓋上那張被子，有一點短，她得曲著腿才能把腳蓋住。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那張棉被有一股辣條味。
    程晚是她爸媽在放開二胎政策不久後生的，今年5歲，正在上學前班。其實她一開始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弟弟沒什麽感覺，甚至覺得挺可愛的。
    後來慢慢地發現爸媽對待她和弟弟的態度差異後才明白過來為什麽他們要生一個兒子，於是不知不覺也對弟弟生出了敵意。
    程霜這一覺睡了很久，天都快黑了還沒醒過來，後來是被一聲巨大的關門聲給吵醒的。她把棉被從自己頭上扯下來，卻被晃眼的燈光照得睜不開眼。
    她捂著眼睛坐起來，還沒適應刺眼的光線，看不清在客廳裏走動的是什麽人。
    但那人先說話了，“呦，大學生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沒買你的飯。”
    程霜放下捂著眼睛的手，冷冷地看過去一眼，半年沒見，她那所謂的爸看起來更邋遢了，後腦勺的頭發飛了起來，胡子沒刮，身上的黑色棉襖看起來也至少一個月沒換過了。
    “不用你買，我自己買。”程霜穿上鞋，綁好鞋帶，背上雙肩包，拉上行李箱便準備往外走。
    “你去哪？”程大偉問。
    “回我奶奶家。”程霜沒好氣地說。
    程大偉沒再說什麽，轉身對著程晚的房間喊：“兒子出來吃飯了，爸今天贏錢了，給你買了雞腿，快出來吃。”
    程霜聽著心裏沒什麽波瀾，拉開門把手就要往外走，可是程晚出了房間門後衝過來拉住她的行李箱，淡淡的眉毛彎成了小蟲：“姐姐，你要去哪裏？”
    “奶奶家。”程霜把他的小手拿開，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
    程霜出了門後往中心街走去，回奶奶家前得先把晚飯解決了，去吃一碗家鄉的特色煮粉，在江城是絕對吃不到的。那家店在中心街旁邊的小巷子裏，一般隻有本地人才會去吃。
    因為臨近過年，中心街的兩旁都擺滿了攤子，賣一些年貨和對聯。這會兒正是準備收攤的時候，程霜拉著行李箱走過，看到攤販們正在收拾。
    要準備拐進巷子的時候，她看見旁邊的攤子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獨自收拾攤位的東西，其餘攤位至少都有兩個人在幹活，就這一個攤位顯得有些淒涼。
    程霜忍住沒偏頭往攤位那裏看，可剛走過去兩步，還是停下了腳步，轉身走進了攤位裏，放下手裏的行李默默幫忙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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