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同於十幾歲的喜歡，現在的司戀不再莽撞缺心眼。
    司戀今年將滿二十三，剛從校園步入事業編，正式翻開人生的新一篇。
    她的工作雖然不是公務員，但無論是從組織架構還是黨政紀律來看，企業調子都頗有體製內風範。
    幹她們這一行的，若是很容易就被亂花漸欲迷去雙眼，那打從一開始就沒必要端起這隻鐵飯碗。
    她不會迷眼，是因為受傳統家庭觀念影響，他們一家三口的人生哲學，向來都是別犯大錯，小富即安。
    因此，司戀現階段就會認為，以她的這個年紀和社會屬性來看，一旦打算開展男女關係，就要奔著結婚主題才行。
    「光談戀愛不考慮將來」，抱歉她沒那麽灑脫，至少無法在尚未開始前，就擬定倆人走不到永遠。
    可她又在這方麵吃過虧，深知若想被在意被重視，起碼要等對方先落筆寫下永遠之永的，那第一點。
    “怕結婚，隻會守，三分鍾諾言……”
    粵語歌司戀聽不懂，她隻能目光黏著竇逍，時不時瞥眼歌詞。
    而這句歌詞入眼的一瞬，司戀猛然發現自己一直忽略了竇逍身上的一個巨大bug，那就是——
    竇逍是很好，長得好，性格好，唱歌也極好。
    問題是，他好像對誰都很好。
    哪怕是一個陌生女孩在廁所求助，他都做好事不留名。
    發卡攤位的小老板娘、負責選歌的鐵麵姐姐、引領他上台的眼鏡姑娘……他真的對著每一個異性時都如沐春風、麵帶微笑。
    說好聽了是暖男，偏激一點，妥妥的中央空調。
    不不不，小司戀，我勸你別瞎鑽牛角尖，竇逍對你的暖是不一樣的，對別人好是出於教養，對你好才是真的好。
    可你們才剛認識而已，都不了解對方，這偏愛會不會來得太過莫名其妙？
    對了，房卡！他接過那張房卡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我隻是他打開空調後，剛好掃到的獵物、精準狩獵的目標？’
    “好！”
    歌曲進入間奏，台下的看客們紛紛拍手起哄。
    竇逍姿態隨意地朝台下擺了擺手，目光又尋向司戀，一揚下巴，漾起痞痞的唇角。
    司戀回以微笑後，本就心思惴惴，又見竇逍抻了抻腿掏出手機，單手劃開，好像在給什麽人發消息。
    待到歌曲進入b段，他似乎仍沒處理完手頭上的事，便超熟練地邊戳手機、邊就著麥克風繼續唱，完全無需看歌詞。
    “……為何還喜歡我，我這種無賴，是話你蠢，還是很偉大……”    直到竇逍將手機插回褲兜，司戀方才察覺自己一直雙唇緊抿，握著肩帶的手，指甲也嵌進肉裏，較著勁。
    懷裏的葫蘆娃娃若是個活的，早已被她勒死。
    她想到了‘圖書館30秒’，終於發現問題出在了哪裏——她在豬精上身之前，忘記了先去了解竇逍。
    她不了解他的家庭，不清楚他的婚戀觀，最重要的，她甚至連竇逍現在是否單身都不知道。
    他心裏有沒有藏著舊愛，這麽明顯地對她示好，是否涉嫌尋歡取代，還有他到底是想走心還是走腎，更是無從知曉。
    另外還有一點，從嚴格意義上講，司戀也算是個小鎮姑娘，有些方麵，她自知自己和竇逍之間的距離、遠不像台上台下這般簡短。
    那麽，若想走得長遠，還需再全方位對對標。
    差點忘了，此刻站在舞台下患得患失的小鎮姑娘，小時候在村兒裏可是個妥妥的勇士。
    司戀是念完小學才隨父母到的冰城市裏，她老家在冰城下屬的雙城堡·滿族鄉·友愛屯。
    他們屯子不大，九十年代還熱鬧著。
    司戀從剛會栽楞走起，就是那種大人們隻要一煽呼，她就會扭著屁股主動擠到人前，在如雷的掌聲中大大方方表演節目的、生來要強的東北孩子。
    “誒嘛戀戀這孩子成好了，一點兒不隨你倆！”
    “誰說不是?，就你倆這血脈能生出這麽出息的孩子，指定是大上輩子就開始燒高香叻！”
    “可不咋地！說戀戀是老三他們兩口子生的還差不多！那叫啥七仙女兒下凡！擱老四家養著都白瞎啦！”
    一路咋咋呼呼長大，司戀總能聽見鄰裏鄉親的借誇她、說著各種玩笑話、埋汰她爸媽。
    不過這幫人也並非是為了過嘴癮才瞎說，司爸司媽年輕時身上槽點的確比較多。
    倆人是那種貪玩兒的60後，文化程度都不高，沒本事也沒追求，曾經的活法兒屬於能叫人一眼望到頭的那種，無憂無慮到對未來一點規劃沒有，包括養孩子。
    正如司爸那幾年常掛嘴邊的生活哲學所言：“非整那麽累嘎哈，人活著不過一日三餐，塚有房屋千萬所，睡覺隻須三尺寬，不缺食，不少穿，日子咋過，俺們兩口子自個兒說了算！”
    而相較自己的三大爺三大媽，也就是堂哥司貫行的父母，司戀也的確覺得自己這對活寶爹媽更像是她的哥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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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家的家庭氛圍就像是個興趣社團。
    不光她爸沒啥正形，她連姐也從不敦促她寫作業，更不會講些望女成鳳的大道理。
    是優雅知性的三大媽，對她講過一些高大上的話，才讓小司戀將歌裏唱的那句‘夜夜想起媽媽的話’具象化。
    自打司戀記事兒起，那待人頗有些距離感的三大媽就很喜歡她，每每回老家都會給她帶好多漂亮衣服和玩具、文具，會抱著她，溫柔地囑咐她別隻顧著瘋玩兒，小孩子的首要任務就是學習，隻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
    三大媽還鼓勵司戀如果喜歡唱歌跳舞，就一定要堅持，將來會有更大的舞台等著她。
    不記得那年是過的什麽節，他們一大家子聚餐後，三大媽還當著全家人笑問司戀想不想給她當女兒，隻要她點頭，就帶她回他們在冰城市中心的家。
    司戀那時太小，破電視劇看的導致想象力太過豐富，懵懵懂懂間就猜想自己有沒有可能是她三大媽生的，尤其她堂哥司貫行對她也賊好，隨她怎麽欺負，親哥也不過如此。
    主要是那小品裏都演出來了，像她三大爺三大媽這種吃官飯的、超生會被摘帽子，所以想當年才迫不得已，將她這個超生女寄養在親弟弟手裏。
    而她那樂天的四哥和成天到晚總是美滋滋的連姐，其實是她四叔四嬸。
    那些日子，小丫頭片子明麵兒上佯裝堅強，卻常常在夜半時分躲在被子裏偷偷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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