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個人一起到教會的時候，正在忙碌擦拭燭台的神父望見來人，彎出一個微笑：“羅希德先生，之前聽說您離開了安斯特後我還有些擔憂，讚美偉大的海神，祝賀您平安回來。”
    他注視著兩個人奇特的姿勢……也不能說奇特，哥哥抱著弟弟，似乎也沒什麽，隻是西塔這段時間身量明顯拔高，所以顯得畫麵有點不協調。
    他體貼的沒有追問，轉而問：“您是來聽講解的嗎？今天有位執事大人有時間，是他……”
    “不，”羅希德搖頭，“我是想來問問……紀評先生現在在哪裏？”
    神父的記憶力很好：“哦，您說那位……因為您一時被人迷惑而受到部分財產損失的先生？他已經搬離這裏了，不過，如果您想道歉的話，可以試著寄封信，隻是當麵的話恐怕有些困難。小西塔呢？陪哥哥來的嗎。”
    西塔沒說話，倒是羅希德繼續接話：“嗯，我們一起……如果紀評先生不在的話，我想問一下您告解室的位置，我有些話想單獨訴說。”
    “當然可以，請往這邊來。”
    在神父轉身的瞬間，西塔飛快觀察了一下周圍……才來的夫人老爺聽說了有地位高的人在，正滿臉驚喜的準備進去聽講解，修女在為他們帶路，沒有看向這邊。附近沒有非凡者，都是普通人，倒是教堂內有一個第五梯隊的，不足為懼。
    整體評價，可以動手。
    動手的當然不是他，他現在狀態不佳，已經連走路都維持不了了，融化的骨骼無法提供足夠的支撐力，但還有羅希德。
    羅希德比他想象中敏銳，或許是在海上鍛煉出來的，對時機的把握相當精準沒等他提醒，前方的神父已無聲無息顫抖了一下又複歸平靜。
    像是“操縱”。
    沒能看到想要的手段，西塔不覺得很遺憾，他低聲道：“裏麵有個第五梯隊的，我會解決，教會存放在這裏的汙穢物品集中於後方的墓地裏，你從告解室的小門走。”
    羅希德思考了一下：“你要怎麽解決？”
    “誘導他自殺，”西塔語氣幽幽，“雖然有點麻煩，但不容易暴露身份，而且可以推給真理高塔其他人。”
    被控製的神父不言不語，帶領他們走向告解室，關上門，又拉開後方的紗幔，帶他們走裏麵藏著的、供神父內部出入的小門。
    小門後麵是一片無人的草地，現在大多人都在聽講解，願意放棄講解的不太多，隻有寥寥幾個人，有的人打了招呼，但被神父應付了過去。
    很完美的“操縱”。
    一般操縱都會有一點破綻，比如被操縱的人不能如常對話、表情僵硬等，但神父的表現很完美。
    西塔看了眼似乎對此茫然無知的羅希德，忽而道：“那個第五梯隊好像發現了，正在往這裏趕……不知道是不是熟人，希望不是，我想給海神教會添點麻煩，但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他略一思索：“我就在這裏等，你先過去。”
    西塔靠著樹坐好，目送著羅希德跟隨神父漸漸走遠，拐過廊柱，身影隨之消失。
    他收回視線，動了動手指，骨骼終於不堪重負錯位開，無聲無息融化成流速緩慢的液體一滴滴落到草地上。這高溫似乎連空氣也一並點燃，但沒能燃上偶然路過這裏的其他人。
    那位第五梯隊終於趕過來了。是個陌生的執事，中年，顯然已經沒有任何往上爬的機會了，大概率之後會在安斯特常駐。
    “你好，”西塔自我介紹道，“我是真理高塔第十席的學生……您不用如此警惕，如您所見，我現在有些問題，什麽也做不了，可以請您把我抱進告解室嗎？”
    他沒有詢問對方的名字，那不重要，他隻是意有所指地道：“在這裏動手不是個好主意，您看，那些路過這裏的，他們可都是普通人呢。”
    西塔篤定對方會接受自己的這個提議，因為教會的告解室內都設有防護措施，在那裏動手明顯對執事有利。
    對方在片刻沉默後出聲道：“你是西塔，我記得你。你哥哥呢，你把他怎麽樣了？”
    西塔笑著道：“秘密，您靠近些我就說給您聽。”
    真警惕。
    他背了一隻手藏在身後，蜿蜒的液體已經在地麵灼燒出一個小坑洞，半隻手掌消失無形，並且這消失還在緩慢往上蔓延。高溫可以腐蝕掉一切。
    執事定定看他，冷聲道：“我希望你清楚，按你現在的情況來看，沒有人救你，你會融化在這裏。”
    “那也無所謂，我不吃虧，執事大人，”西塔笑道，“我聽說後麵就是墓地，死在教會裏也不錯，畢竟隻有大人物才有權葬在教會後麵呢……現在我也有這個資格了。”
    執事到底人近中年，成熟不少，聞言並不動怒：“偉大的海神即便再仁慈也不會眷顧你這種異端。”
    “好吧，”西塔歎氣，“你真讓人發愁，我可是難得想溫和一點……”
    他歪歪頭，正常的人類五官在執事的注視下一瞬扭曲成複雜的、些滿紋路的灰色皮紙，褶皺從臉頰一路往下蔓延，催生出數之不盡的破碎肢體，那些扭曲的肢體搖搖晃晃，斷了半截的手掌掙紮著往外爬又被一道鐵鏈拉了回去，腐臭的氣息令人作嘔。
    執事想移開視線。
    在他第一眼發現不對的時候他就想這麽做了，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意識在告訴他要遠離，眼珠子卻依舊停在原地，死死盯著這場異變，哪怕眼球充血也不肯合眼。
    脫掉人皮的怪物從褶皺的皮紙中間站起來，破碎的兵器和肢體是他軀體的組成部分，流淌在上麵的血紅色岩漿像是點綴，將一切都燒的通紅。
    “它”狀若無事般抖了抖那些岩漿，慢慢挪動著靠近執事。“它”還是很小，像個孩子，高度堪堪才到執事的胸前。
    但這個“孩子”靠近執事，於是執事的皮膚也灰白起來，像是簌簌掉落的牆皮被歲月剝離後露出裏麵的本來麵目，脆弱不堪。
    廢物一個。
    西塔看著執事失去意識，近乎輕蔑地說：“你看，你的神明最後也沒有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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