婭麗今天有點心神不寧。
    她如往常一般起床、洗漱，然後去照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
    一開始，在她剛被第九席接來北帝國的時候，她身邊有很多人照顧她，後來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的失蹤，她終於發覺哪裏不對，婉拒了第九席再安排人來的提議。
    她至今仍記得當時第九席惋惜的語氣。
    “索斯德怎麽會教出來你這樣……啊，差點忘了，他另一個好學生也是這副樣子。”
    婭麗還是記得另一個好學生是誰的。
    她於是說：“雅優格爾也……”
    “我不是說他，但是，算了，不重要了。”
    後來，婭麗住進了皇宮。
    自晨禱至暮鍾，宮廷中的首席侍女長阿芙朵拉親自過問她的一應事宜，但凡她有所需求，皆能迅速且妥善地予以辦理，毫不拖遝，於是她漸漸就沒有離開這裏的理由了。
    她一開始抗議過，甚至想過偷偷離開這裏，但侍女長總能及時的堵住她離開的路，再謙恭溫順地告知她：“您的孩子在呼喚您。”
    哪有什麽孩子！
    年老的侍女長看著她，如同看著皇宮裏不懂事的小公主：“地上、地下、牆內、牆外，他們都是您的孩子。您應該給予他們妥善的照料。”
    侍女長好像不懂這句話有多殘酷。
    但婭麗懂。
    她於是說：“……您口中的孩子會吃掉我。他們吃掉了許多服侍我的人。”
    宮廷侍女長，阿芙朵拉·阿幸克瑞，她毫不在乎、堅定地說：“孩子都需要引導，一定是別人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才會招致他們的報複。”
    她說：“這些孩子離開皇宮就會死，他們很脆弱，您應該耐心的照料他們，這樣才不辜負阿幸提爾瑞大人對您的看重。”
    婭麗覺得阿芙朵拉簡直是瘋了：“你說的那些孩子，我從沒聽過他們的聲音。”
    於是侍女長思考之後，十分客氣地說：“我也沒有聽過。但您依然需要照顧好他們。”
    婭麗無話可說。
    原來就算離開了真理高塔，外麵也全是瘋子。這樣一個會和汙穢生物共情的瘋子，居然還是宮廷的首席侍女長。
    她表麵上接受了自己被軟禁的事實。
    偶爾，第九席會主動找她，和她聊起她的孩子澤西卡。每次她都能遇見不同的第九席，有時候是中年男人，有時候是孩子，也有時候幹脆不成個人樣，直接就是旁人送來的一把會敲桌子的匕首。
    她從第九席那裏得知澤西卡離開了真理高塔，被紀評先生護著，一同去了朵圖勒帝國，也還是從第九席那裏得知，澤西卡又選擇了首席，跟上首席的腳步——因為他想要回自己的眼睛。
    孩子總是天真。
    知道的太多，於是太傲慢，覺得自己可以帶母親脫離苦海，但最終救下母親的是旁人贈的物品，帶走安置甚至軟禁母親的也是旁人。
    他還因此害死了他的父親。
    然後，他又一次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他放棄了等待別人的幫助，而是去求首席的憐憫。
    “首席不會把眼睛還給他的。”
    故事的最後，第九席輕描淡寫下了定論。
    “先不提眼睛是一項重要的媒介，就算現在有了其他可以代替的東西，眼睛沾染了太多海水，也不可能再還給他了。”
    婭麗想追問海水。
    她不會天真的覺得這代指海神。
    但她最後沒有出口，轉而求了另一件事：“……如那位侍女長所說，我照顧了很久的花花草草。”
    所以，能不能求您，想辦法讓首席讓步，再把澤西卡送回紀評先生手裏？
    至少……相較首席，紀評先生明顯更溫和、更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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