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我把切西貝爾送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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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別了澤西卡,優瑟爾琳漫無目的的走在空曠的街道上。雪還在下,雪片如同撕碎的懺悔錄般簌簌墜落,腳下踩著的小牛皮靴碾著石板,她在酒館的招牌旁駐足,想起來這是紀評曾去過的地方。
    她於是推開門,爐火燒的旺盛,熱氣撲麵而來,她又對著凍紅的手指嗬氣,裙擺掃過積雪,跨過地上東倒西歪的酒客、被打碎的酒瓶酒漬,視線落到最裏麵角落裏臉頰紅通通的、滿臉迷亂的老板身上,又移開,看向光禿禿的牆壁。
    那裏已經沒有什麽青苔了。
    忽而有中年的客人大膽拽住她的裙擺,仰著臉,大著舌頭,泛黃的牙齒在嘴唇一碰一閉間若隱若現,嗚咽說著聽不懂的詞句,優瑟爾琳垂眸看了眼,蹲下身,手指憐惜的撫上男人的脖頸,然後緩慢用力——骨骼的斷裂聲響起,男人死去時臉上還掛著狂熱的、迷亂的笑意。
    沒有人在意這個小插曲。
    他們東倒西歪,也許是被酒、被花香、也被命運迷了心神,無力的軟倒在地上。柴火火盆在牆角苟延殘喘,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將空氣點燃的暖融融的。
    優瑟爾琳懶得再看了。
    她在離開酒館後仰起臉,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眉間的皺紋裏,涼意刺得她發笑。考慮到也許很快就會遇上紀評,她終於準備打理打理自己的儀容了。
    這不是她的軀體,但阿芙朵拉向她獻上了自己的一切,所以她隨意調用、操縱。甜膩的花香滲入骨骼,皺紋被撫平、淡化,肌膚蠕動著越發白皙軟嫩如一觸即碎的雪。
    耳垂綴著的花瓣吊墜微微晃動,映著雪將停未停的白日熹光,在顴骨投下淺色的影子,宛如初春河麵將化未化的薄冰。
    優瑟爾琳最後抬手攏了攏自己烏黑的發絲,手指摸上自己的臉,從眼睛一路往下,一處處確認。 這是她最滿意的麵容,粉紫的瞳色,挺翹的鼻梁,以及曾被宮廷詩人讚為“浸血玫瑰”的唇峰,一切都美麗的恰到好處,令人心折。
    她又開始注意自己的著裝,擔憂這件墨綠色的天鵝絨冬袍會不會太老氣,應該換成什麽裙子……才更合人心意?嬌俏可愛,還是端莊大方?
    她最後選了粉綠搭配的色調,有點像春天。矢車菊交疊著鋪在華麗的綢緞上,袖口和領口都點著細小的珊瑚珠,就像是某位汙穢生物漂亮的眼睛。
    這樣就可以嗎?需不需要再加點別的裝飾?
    她沉浸在即將見麵前的焦慮裏無法自拔,卻忘了或者不願意思考她想見的情人是否也願意見她,但戀愛裏的女孩子不會思考這些事情,所以她提著裙擺,目標明確的、小步跑過漫長的街道。
    她知道紀評在哪裏。
    愛她的無數人在回應她,在祈求同樣的飽含愛意的回顧,一個微笑或是一個單詞就可以,但這祈求毫無作用,隻會被風雪吹散……
    這祈求又很有作用。
    祈求的人們給了優瑟爾琳索取的權力,讓她得以索取、命令並最終獲知,紀評在切西貝爾的圖書館。
    那裏位於恩切爾斯大學旁邊,其中放置了許多典籍供人研讀,但不太受人歡迎。因為很多人總覺得……在戰場上,強壯的體魄才是製勝的關鍵點,讀再多書也毫無作用。
    踩著柔軟的花香,她提著裙擺,走上樓梯。
    圖書館有極高的穹頂,周圍的抄寫石台上還攤開有紙筆,四下點燃的獸脂蠟燭在花香裏中淌著燭淚,橡木書架層層疊疊。
    來這裏的客人在四下讀書,這是風雅、體麵的活動,最多會被人罵一句對戰爭毫無幫助,但戰爭教會也會定期組織識字的課程呢。而且貴族不願意上戰場,所以他們願意為他們喜歡的、體麵的讀書辯駁一二,比如這是為了更好的侍奉神明。
    可惜客人也在流淌著的花香裏醉的歪七扭八了。
    優瑟爾琳站定在一麵書架前,隨意抽出一本封麵燙金彩繪的福音書,手指撫過粉綠顏色的封麵——像是她現在穿的裙子,也像是永遠不會眷顧切西貝爾的溫暖春日。
    她微笑著,輕聲說:“紀評先生。”
    隔著一層書架,書被取下了許多,露出前後相連的縫隙,可以讓人隔著書架對視。鮮花纏繞上書架,甚至有不怕死的徑直纏繞上了青年手裏剛取下來的書,想要一睹書名。
    因愛而生的花朵不是大地孕育出來的孩子,它們會出現隻是因為鮮花總和感情聯係緊密,所以紀評無從溝通,好在他也不想溝通。
    他似乎無奈,又像是歎息,認出了來者:“優瑟爾琳。”
    “是,您喜歡我這張臉嗎?”優瑟爾琳抱著書,手肘搭在書架上——這是唯一沒有被鮮花填充的縫隙,她微笑著,輕聲說,”不管您喜不喜歡,我可都是精心裝扮了才來的,您不誇誇我嗎?“
    紀評:“……”
    他回答了優瑟爾琳的第一個問題:“不喜歡。“
    優瑟爾琳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她繞過書架,跟上來:“瑪瑙沒有跟著您嗎?恕我直言,現在外麵恐怕不太安全,也許它會出事,您不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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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評後退一步:“……不擔心。”
    其實他擔心死了。
    “那您會擔心我嗎?”優瑟爾琳明知故問,“如果我出事了,死在這裏了……”
    空氣裏的花香幽幽,紀評冷冷道:“我倒覺得,別人死在您手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優瑟爾琳笑了:“那些啊……如果他們意誌足夠堅定,像您一樣,就不會醉在花香裏了,不是嗎?”
    她微笑,於是紀評也微笑,青年的手指搭上纏繞在自己書本上的花枝,無根之火“騰”的一聲燃起來,燒盡了花枝卻沒有傷到書本。
    優瑟爾琳輕聲說:“這些鮮花也是您的孩子。大地之母,烏托恩爾齊曼和烏托恩爾符茨娜,他們深愛彼此,也有一個共同愛著的情人,為此甘願切割權柄,讓渡出其中的一部分。”
    烏托恩爾齊曼,烏托恩爾符茨娜,一對曾貴為神明的夫妻。
    紀評不得不承認愛聽八卦可能是世界真理,他本來已經想趕人了,但現在聽到個開頭就突然想聽完……以及貴圈真亂啊,大地之母是一對夫妻,夫妻彼此相愛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同一位情人也就是偉大的愛神。
    他違背內心說:“令人讚歎的愛情。您什麽時候走?”
    優瑟爾琳笑吟吟的:“我知道您很不想見我,我也覺得我一直在打擾您,很抱歉,所以,我想送您一份禮物……我把切西貝爾送給您,怎麽樣?”
    她柔聲說:“畢竟,信仰是一樣很容易修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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