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戰爭不需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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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海上,遙遠的巨船上,站在船帆旁扶著船杆的西塔遙遙望著平靜的海麵,忽而吐出一口血。黑褐的血跡在甲板上蠕動著蒸發,隻留下一灘不規則的黑色印子。
西塔抬手隨意擦去唇邊殘餘血跡,靠著桅杆,慢慢滑坐下來。
“切西貝爾要沒了。”
他突兀開口,仰起臉,看著這艘船的主人,臉上並不帶笑,但也不像怒意,隻是淺淡抿著蒼白的嘴唇。
“不知道第十席是死是活……路易斯,我們打個賭,怎麽樣?”
“那我賭她活著。”
“明擺著的事,誰和你賭這個,”西塔劇烈咳嗽一聲,“我們賭首席什麽時候能‘恰到好處’的醒過來。”
“……我不賭,你對首席了如指掌,而我對他一無所知,這不公平。”
“公平?”西塔覺得這話很好笑,“你又不是工匠。而且,我對首席也算一無所知,猜個數字打發時間,對錯都無所謂。”
他對麵的,“告死鳥”號的主人沉默了很久,然後才緩慢報出一個單詞:“……明天。”
“是不是太趕了?”
“你說的,對錯都無所謂。”
“好吧,”西塔現在緩過來了,他聳聳肩,表示自己不在意這個,“再叫個人過來猜數字?”
路易斯一聽就知道第九席想叫誰,毫不留情地駁斥:“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如果我一早知道你說要送來我這兒暫居的人是索倫,我根本不會答應你,我還以為是埃爾金斯家那位呢。”
“黛麗爾確實來了啊。”
“哈,如果來了就走也算的話,”路易斯敷衍一笑,“但沒關係,您是第九席,您說的都對。”
西塔回敬他:“不敢當不敢當,您是首席親自培養的學生,還是首席最疼愛的祖孫,我還要向您學習。”
路易斯假笑不下去了。
他冷著臉色說:“朵圖勒和北帝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回頭自己問紀評先生唄?”西塔笑著說,“或者,如果你能找到工匠,問問他也可以,還有啊……”
他走近一步,仰起臉,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路易斯:“雖然剛剛見你的時候就說過……但現在還想再說一遍,你最近的狀態真的很不錯,因為沒人給你添亂?還是因為想做的事情都做成功了?還是……你也不知道?”
他觀察路易斯的神色,自顧自點頭,自顧自得出結論:“你也不知道。”
路易斯:“我知道。”
西塔:“比如?”
“和紀評先生有關。”
哈。
好答複。
西塔怔然幾息,笑出聲:“很有道理。”
他又轉過身,出神看了會兒無波無瀾的海麵,然後說:“第十席嘴裏沒一句真話。”
“您在和我傾訴?”
“差不多吧,”西塔說,“我覺得你需要知道這些,不然以後套話都沒得套……我不是說紀評先生。”
最後一句話很有點故意強調的意思,路易斯按住眉心,他看了眼依然平靜的海浪,忽而說:“今天有點太風平浪靜了。”
西塔直接忽略了這句話:“優瑟爾琳有一個深愛的人。她總這樣說,每次都這樣說,好讓人覺得她多愛自己、多愛這個世界,又是多對首席不滿。但她和首席是一路人,都恨神明。”
“前者恨所謂的神明攪亂了自己的生活,後者恨這些存在分走了權柄還能過的萬人敬仰,也恨自己追隨的存在都已經隕落了……還要被人惦念、算計。”
路易斯指出這段敘述的不恰當處:“你用了很多表達感情的詞匯。”
“因為首席就是一個很感情用事的人。”
西塔說,他好像忽而想到了什麽,嘴角的笑容越擴越大。
“首席記得真理高塔很多人的故事,比如你,比如工匠,比如優瑟爾琳,比如索斯德,再比如……莎莉嘉,海神教會修道院的院長,你應該和她打過交道。”
“她是個可憐的孩子,和你一樣,曾經是首席的學生,首席的小侄女,她也是首席感情用事的最有力證明。她為了蘭若背叛了首席,但依然活的好好的……同樣的道理還可以延伸到你身上。”
“路易斯。”
西塔笑著說,也笑著問。
“感恩愛神的垂青,我問你,為什麽你不聽首席安排,一定要去接觸死神?如果不是權柄中途旁落……你的下場一定會淒慘無比。當然,我也不認為你現在就有多好。”
在即將撕破臉的前一息,活了很久的第九席淡然的把話題又轉了回去:“有人覺得真理高塔換過很多任首席,也有人覺得真理高塔有且隻有一位首席,你怎麽想?”
路易斯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還有很多事務要忙,如果您缺乏交談的對象,我可以叫幾個人上來陪您劃拳喝酒。”
“你真沒耐心。”
“是你一口一個反感首席,說話的風格卻幾乎和他那個混賬一模一樣。”
“那我直說,”西塔並不反駁,“真理高塔的首席,本質上是一張由文字與知識之神肆意撰寫的紙張。因為字跡可以擠的密密麻麻也可以寫的鬆鬆垮垮,所以這張紙的容量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紙張的可塑性很強,可以隨便揉撚、塗抹、折疊。它起初隻是一張白紙,但這張紙可能會被折疊成不同的東西,再寫上不同的內容,最後呈現出不同的結果。但白紙還是白紙,它的本質依然是一張白紙。”
路易斯敏銳的發覺到了第九席這段話裏暴露出的問題:“白紙也明白自己在不同情況下的狀態嗎?它記得它的所有狀態嗎?”
“我不知道,”西塔說,“因為世界海……很多符合限製的存在都不能說謊,所以它們為了掩蓋自己真實的目的,常常以比喻敘述。而首席顯然另辟蹊徑……隻要他確實不知情、確實誤會,他就算不上說謊。”
“聰明的做法。我很羨慕。”
他又咳了一聲,聽見自己喉嚨間壓抑的、破風的喘息聲,有點歎息地想,普通人真脆弱,再三維護也沒用,還是撐不了多久。
“如果我也能學會這樣聰明的做法,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向戰爭教會宣告,我很厭惡你們,所以你們快一點,解散吧,去死吧,也告訴外麵虔誠的信徒,戰爭不需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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