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紫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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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立秋還有兩天,五個扮禾佬,已收割了三十畝水稻,隻剩下三四畝,還沒有打蒲滾,插晚稻秧。
二老板枸骨對砂仁說:“農諺說得好,白露不出金不出,寒露不黃金不不黃。你們五個人,抓緊抓到,把晚稻秧插上去,不然的話,晚稻過了季節,禾穗子出不了苞,等幹白種了。”
傍晚,黨參痞子送紫萱回家,做木匠師傅的玉竹說:“忘憂啊,你不曉得呢,全國各地,現在亂得狠呢。”
黨參痞子問:“怎麽個亂法?你講給我聽聽。”
“我在澧州城裏,給一個大財主家做家具,聽大財主的兒子說,七月十五日,長沙的軍閥許克祥,發動政變,殺了上千個共產黨人呢。聽說,湘江碼頭下的水,都被鮮血染紅了呢。”
“我就不懂了,那些共產黨人,當真是不要命,不怕死,八月一號,共產黨人在南昌鬧事,搞翻了半邊天呢。”
如此重大的消息,黨參痞子居然不曉得,看來,自己得馬上去中魚口,與那個趕牛車的老漢子,去聯係了。
隻有三四畝田打蒲滾,扯秧,插田,功夫就輕快了,最多是一兩天的功夫,就完成了。想到回家的喜悅,想起苦盼著自己的黃連妹妹,我大伯父茅根,對黃柏說:
“姐夫,昨天晚上,我又夢見了黃連。黃連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會動手腳了。”
黃柏每天晚上,都聽到茅根講夢話,絮絮叨叨,迷迷糊糊,不曉得他講什麽神仙話。茅根與黃連相距六七百裏之遠,哪能在夢中相會?看來,妹夫茅根,思念黃連,想得過頭呀。
黃柏說:“恭喜妹夫,快做爺老子了。”
碰巧,黨參痞子這天晚上,也夢見了羽涅。羽涅穿著黑色的修女服,在一個橢圓形頂的大教堂裏,幽幽暗暗的燭光中,跪在地上,捧著黨參痞子寫給她那封汗漬斑斑的信,一任淚水長流。
黨參痞子對瞿麥說:“這兩天,我要去一趟中魚口。”
我二伯父瞿麥曉得,黨參痞子是個堅定的革命黨人,小小的一個西洞庭湖,哪裏留得任他。我二伯父想著自己的處境,想著老家新邊港那個杜鵑姑娘,腦殼裏,一時沒有頭緒,男子漢,大丈夫,總得有自己的天下,不如跟著黨參痞子,去闖天下。
但是,家中的父母怎麽辦?總得向父母有個交待呀。這個交待,自己又如何開得了口?
瞿麥說:“黨參哥哥,一有什麽好的消息,記得回來告訴我,我跟你們,一起去闖天下!”
“好嘞!”黨參痞子說:“大丈夫誌在四方,你等著我的消息。”
黨參痞子的臉上,原來的火癤子,已經痊愈了。換上幹淨衣服,快步走到荊芥家裏,問荊芥:“老伯伯,到中魚口去,走哪條路啊。”
荊芥說:“忘憂,如今兵荒馬亂,你去中魚口,幹什麽?”
黨參痞子說:“去尋一位做扮禾佬的夥計。”
“你沿著長堤,一直往東走。過了渡船碼頭,你再問其他人。”
荊芥的女兒,紫萱說:“忘憂哥哥,我有個姨媽,在中魚口,我給你帶路,怎麽樣?”
紫萱忽閃忽閃長睫毛下那雙眼睛,盯著黨參痞子,希望他給一個滿意的回複。
荊芥夫妻,心裏早已清楚,自家的女兒,柴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扮禾佬。不然的話,女兒怎麽可能,天天往扮禾佬的爛茅草房子裏跑呢,還幫他煮飯菜,曬毛穀子。
荊芥夫好暗下裏,留意過這個忘憂,這個人,談吐不凡,百分之百可以肯定,他是個讀書人。不過,忘憂為什麽淪落到做扮禾佬,每個人都有三分麵子,自然不好細問。
女大不中留呢。荊芥的堂客說:“去吧,去吧。你們兩人,早去早回。”
太陽太毒,紫萱打著紅色的油紙傘,挽著一個小包袱。黨參痞子一個大鬥笠,胡子拉碴,活像個獨釣寒江雪的蓑笠翁。
走出四裏路,紫萱問:“忘憂哥哥,你怎麽走得那麽快?我跟不上你呢。”
黨參痞子說:“紫萱妹妹,才走了幾步路呢?你如果吃不消,不如早點回去咯。”
紫萱埋怨道:“忘憂哥哥,你說這樣子的話,好沒良心呢。”
“怎麽啦?”黨參痞子說:“我不太會說話,傷了紫萱妹妹的心,莫見怪呀。”
紫萱說:“我聽老人講過一個故事,古代有個祝英台,喜歡上了同窗的梁山伯。忘憂哥哥,你聽說過沒有?”
“紫萱,紫萱,你怎麽突然扯到祝英台與梁山伯的故事上去了?”
紫萱大大方方地說:“如果我是那個祝英台,我問你,哪個人是梁山伯呢?"
紫萱的話,說到這個份上,黨參痞子若說心裏不清楚,當然說不過去。但是,自己選擇的路,是一條拋熱血甩頭顱的革命路,紫萱是個極善極美的姑娘,自己莫去連累她。
黨參痞子裝著聽不懂紫萱的話,說:“紫萱妹妹,哪天帶你的梁山伯來,讓哥哥瞧瞧你的如意郎君。”
黨參痞子的話,氣得紫萱,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兒。紫萱故意慢下腳步,落在後麵,十多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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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參痞子問紫萱:“妹妹,你當真走不動了?要不要哥哥牽著走?”
“好啊,忘憂哥哥,你牽著我走,我才有勁。”
“來吧,來吧。”黨參痞子說:“走到前麵那個村子裏,我們去討茶水喝。”
紫萱小碎步跟上來,左手五根手指,偎在黨參痞子的右掌心裏,感覺一股細細的電流,傳遍全身。
三十多裏路,走了差不多五個小時,才到紫萱的大姨娘家裏。
大姨娘的大門,緊閉著。
紫萱猛喊:“大姨娘,大姨娘,在家裏嗎?在家裏嗎?”
一個胖胖的老婦人,大約剛午睡醒,走出來,打開籬笆牆上的攔柵門,打個嗬欠,說:“哎喲嘞,滴親親的外甥女來了,怠慢了,怠慢了。”
“大姨娘,您是長輩,千萬莫講怠慢了這句話,做晚輩的,擔當不起呢。”
大姨娘看看黨參痞子,問:“紫萱,這個後生崽,是你找的如意郎君嗎?你是不是要訂婚了,特意來告訴我?”
紫萱說:“大姨娘,你猜猜看。”
大姨媽說:“你既然要我猜,那肯定是你的對象了,還猜什麽。”
黨參痞子窘得不行,隻跟著紫萱的身份叫:“大姨娘,您好。”
大姨娘說:“紫萱,你和你的對象,快進屋請座。”
一進門,大姨妮扭著肥胖的身子,屁顛屁顛,先切了一個西瓜,說:“你們先吃西瓜,潤潤喉嚨,我去煮飯煮菜。”
吃了中午飯,已快到了下午三點半。黨參痞子問大姨娘:“請問您,你們這個地方,有沒有一個趕牛車的老人家?”
大姨媽警惕地問著黨參痞子,問:“外甥女婿,你找他,有什麽事嗎?沒什麽大事的話,你最好不要去找他。”
黨參痞子說:“我們五個扮禾佬,來的路上,坐了他的牛車,還吃了他一餐飯。雖說是小事,但人情債,是不能欠的。我們扮禾也扮完了,人情債,也得還上。大姨娘,您說呢?”
“外甥女婿,一點小人情債,你還跑這麽遠來還,足見你是個至誠君子。”大姨媽說:“趕牛車的老漢子,就在往東兩裏遠的村子裏,那裏有個磊石山,山上有個棋盤嶺,嶺下有個八仙廟,他家裏,就在八仙廟旁邊。”
“不過,這個老漢子,不曉得他有什麽事,忙得很,白天輕易看不到他的蹤影呢。”
黨參痞子說:“大姨媽,到晚上,我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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