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把我的全部生活塞進無法寄出的信封裏

字數:3956   加入書籤

A+A-


    民國十八年十月十日,江西南昌城丁公路省政府的四樓,原來的杉木旗杆上,魯胖子魯滌平,親手升起了青天白日滿地紅的五色旗,哪曉得,杉木做的旗杆,早已朽爛。
    哦豁豁哎,一股鬼肏的龍卷風襲來,旗杆折斷,五色旗卷入半空中,又突地砸下來,險些砸中魯滌平的肉腦殼。
    每年的正月初一,魯胖子的母親,早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喊著一家大小,去寧鄉的回龍山,給二十位佛祖菩薩,搶燒第一柱香。
    魯胖子的堂客們,這些年來,多多少少受了婆婆的影響。看到旗杆折斷,五色彩險些砸傷丈夫的腦殼,心中未免有點慌慌張張,叫了一個司機,開車來穿過陽明路,象山路,到了萬壽宮。
    萬壽宮的門口,到處人山人海,針插不進,水泄不進。魯胖子的老堂客們,隻好叫司機,驅車去民德路的佑門寺。
    老堂客們上過香後,對住持的胖胖的和尚,撒謊說:“我昨夜夢見一麵旗杆被大風折斷,險些砸中我丈夫的腦殼,是什麽征兆?”
    南昌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城,省政府大樓上的旗杆折斷的事,連躲在南昌引橋下的一幫叫花子都曉得了,佑民寺的住持,早有耳聞。心裏猜想,這個珠光寶氣而又土裏土氣的堂客們,應該就省政府主席魯滌平的夫人,若是不從她身上敲出齋油,恐怕對不起觀音殿、祖師殿、伽藍殿、地藏殿裏許許多多的泥塑木偶。
    住持一手敲著木魚,一手輪著金絲楠木做的佛珠,閉著眼睛說:“夢見旗杆被大風吹倒,險些砸中你的親人,暗示你親人最親信的人,性格魯猛,辦事不牢,會影響你親人的信譽和前途。”
    “大師,您有化解此厄劫的辦法嗎?”
    胖住持不答話,隻是念經。
    待到女香客供過香油錢之後,住持瞥一眼,才緩緩說:“根據周易五行分析,吉祥色彩是黑色,財位在東南方向,桃花在西北方向,幸運數9,開運食物是山藥。”
    拿這麽一點錢,打發叫花子呀。你吝嗇,我拿鬼話哄你,住持心裏嘀咕。
    魯胖子回到家裏,一看桌子上的菜,或多或少,都放點山藥,臉色沉下來,當場就發火:“怎麽回事,拿山藥當飯吃?要吃,你們吃,我去寶華樓吃!”
    魯滌平的老堂客們,氣得眼淚汪汪,正要說什麽話,魯滌平極不耐煩,大手一揮,說:“老婆,拜托你,做的好事修點德!你無非是聽別人騙,開運食品山藥!”
    寶華樓酒店,在贛撫路,開車過了象山路,拐進去就是民德路。
    前麵的街道上,有人在吵吵鬧鬧,把路都堵死了。
    魯胖子說:“警衛,你下去看看,怎麽回事?”
    警衛回來說:“是辛家庵那個土財主,柴胡,和他大老婆、大女兒在吵架。”
    “你把柴胡叫過來,我和他說幾句話。”
    柴胡聽說是省主席找他,外麵綢緞褂子的布扣子還沒有係上,嘴巴角上還留著泡沫子,屁顛屁顛跑過來。
    魯滌開拉開車窗,說:“柴大老板,快六十歲的人了,還在大街上,和自己的大老婆,大女兒,吵吵鬧鬧,你就不怕把一張老臉,丟在贛江水裏嗎?”
    柴胡喘著氣說:“你不曉得,租我店鋪的那個銅鼓人,他的女兒,靈芝,當真是是一個標標致致的美人呢。我想娶回去,生個兒子,繼承香火呢。”
    “柴胡,張輝瓚的手下,有個姓張的副營長,是一條真正的猛漢子。他人,雖然在於都縣,但他專門求過我,叫我派人暗中保護他的未婚妻,靈芝。柴胡,你打算給我一點麵子,還是不給呢?”
    “給,給。”柴胡說:“父母官的麵子都不給的話,我柴胡就罪該萬死。”
    十月十號至十月十七日,屬於國防部直管的無線電培訓學校,放了長假。靈芝一回來南昌,就遇到辛家庵那個柴胡,又來大吵大鬧。父親的後背後,插著一把劈柴斧,對靈芝說:“老子這小本生意,就算不做了,也要劈死這個老色狼!"
    靈芝的母親,在旁邊講風涼話:“一個心眼鑽進錢孔裏的人,哪裏有資格,談什麽快意恩仇?隻怕你是天亮時候的尿脹貨貨,撒完一泡尿後,就軟趴趴了!”
    靈芝說:“娘哎,你也做點好事修點德咯。你這樣一激父親,他如果衝動,砍死了人,怎麽辦喲?”
    “你不曉得,靈芝。”母親說:“我和父親,同床共枕,有生活了二十年了,我還不曉得他的性格?如果發了財,他就是第二個柴胡!幸虧你娘,肚子爭氣,幫你生了兩個弟弟。不然的話,我恐怕被你父親,早日掃地出門了!你去問問他,有沒有那種齷齪的小心思?”
    靈芝夾在父母中間,不曉得怎麽說。
    突然之間,柴胡走了。柴胡走後,柴胡的大老婆、大女兒,大約是覺得臉上無光,也悄悄地走了。
    日子還得照樣過。被老婆說破心思的丈夫,不得不又扯著嗓子大喊:
    “降價了,又降低價了!大家過來看一看咯,瞧一瞧啊!降價了,又降價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靈芝從勝利路步行街,走到南昌大橋的引橋下麵,一個快五十歲的老堂客們,嘴巴上的口紅,塗得像雞尾股一樣,和一個六十來歲的瘦猴子一樣高個男人,正在唱贛劇《牡丹對藥》。
    瘦猴子男人,嗲著嗓子唱道:
    “一買姑娘三分白,二買姑娘一點鮮紅,三買姑娘顛倒掛,四買姑娘巧玲瓏。”
    那個嘴巴皮塗得像雞尾股的女人,唱道:
    “滿天下雪三分白,出水荷花一片鮮紅。北鬥七星顛倒掛,蓮蓬結子巧玲瓏啊!巧玲瓏。”
    拉黃包車的車夫,算八字的假瞎子,耍花牌的小騙子,擺象棋殘局老頭子,求人家買二兩毛敷子肉的俏婦人,討米要飯的叫花子,稀稀拉拉,丟下幾個掌聲。
    旋轉樓梯的旁邊,稻秸稈中,坐著一個缺了一條手臂的男人,獨自唱道:
    “高棠李愛何時了!清河騾馬街頭走!”
    靈芝一聽這個聲音,差點就跌倒了。連忙說:“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園花落知多少?”
    靈芝心裏,當然清楚,高、棠、李、愛是指赤芍手下的四個人,其中的李,就是我二伯父瞿麥。
    離開瞿麥,快十一個月了,瞿麥,瞿麥哥哥,你終於舍得派人來,和我來接頭了?我以為你,把我忘記了呢。
    “這位兄弟,你是做什麽生意的?”
    南昌大橋引橋下麵,三教九流的人,比比皆是,四處亂走。
    那個少了一條胳膊的漢子說:“我擺一個中藥攤位,買賣一些赤芍、剪秋、瞿麥,車前草、菖蒲、遠誌、川柏、杜鵑之類中藥材。”
    “我問你,我想買點獨活,不曉得你有沒有?”
    “有,有,當然有!就連珍貴的香血靈芝,我也有貨!”
    “是嗎?是嗎?”靈芝說:“你下次回去采購藥材時,告訴你的老板瞿麥,說南昌城裏有一個人,早已把全部生活,塞在一封無法寄出的信封裏,他願不願意查收。”
    喜歡站著請大家收藏:()站著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