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虎一時沒明白，十分疑惑，“為…為啥？洪承疇看起來很聽話啊，上位在中都殺人的時候，他膽小如鼠。”
    張世澤沒有說什麽，拿起董成虎收集的資料翻看。
    駱養性好似也明白了，但地位比董成虎低，不好意思當眾打臉解釋。
    孫承宗苦笑連連，“董將軍，你知道南宋呂文煥嗎？”
    董成虎搜索一下他不多的曆史知識，點點頭道，“好似在哪裏看過，南宋襄陽守將，固守襄陽六年，彈盡糧絕、孤立無援之後降元。”
    “呂文煥乃中都壽州人，距離鳳陽不遠，你沒聽說過詳細事情？”
    董成虎搖頭，“沒有，高陽公請指教。”
    “呂文煥在宋蒙翼樊之戰任宋朝守將，相持六年、兵盡糧絕降元，投降後立刻為元軍策劃攻打鄂州，自請為先鋒。隨後攻破並招降沿江諸州，引元軍東下破南宋都城臨安，與伯顏一起入城，官至中書左承，位居宰執。”
    董成虎思考片刻，一頭霧水，“啥意思？”
    孫承宗再次苦笑，“南宋詩人謝枋得曾言，文煥守襄六年，古無有也，勢窮援絕，遂失臣節，落得叛逆之名。
    另一位詩人汪元量，也曾記載，呂將軍在守襄陽，十載襄陽鐵脊梁。望斷援兵無信息，聲聲罵殺賈平章。”
    董成虎一點反應都沒有，孫承宗再道，“元初史學家劉一清曾評斷呂文煥，獨守孤城，降於六年之後，豈得已哉？
    本朝孝宗期，刑部尚書何喬新也曾評斷：呂文煥獨守孤城，已逾五載，外有虎狼之敵，而無蚍蜉之援。撤屋為薪，緝麻為衣，艱難忍死，勢危援絕，然後以城降元，蓋亦有不得已焉……使文煥既降之後，屏居田裏，不受官爵，終身不北麵而坐，君子將原其情而恕之。”
    孫承宗說的很嚴肅，董成虎撓撓頭，有點尷尬。
    可能這種事涉及武將死穴，確實難以理解。
    孫承宗等了一會，隻能明言，“董將軍，天明從遼東回京時候，執意要卸掉祖大壽兵權，哪怕祖大壽匍匐，他都沒有理會，如今祖氏兄弟駐守南陽，失去明將身份，實乃陸氏家臣。
    老夫當時也不讚成天明強硬解職，但他私下對老夫說。自古朝臣仕君王，才德兼優者，上也；其次則以德為貴，而不論其才。有才而無忠誠之行，敗人之事者多矣，從未因有德而敗人之事者。
    當宋之亡，有才如呂文煥，背國以降元。若大明將亡，有德如老夫、英國公、山西按察使史可法，必為殉國之輩，但我們除了忠誠之名，對大勢毫無利處。
    有才如祖大壽、洪承疇，無德背國，必為敗人之事者，且洪承疇功利最切，必為此道典範。
    天明當時就評斷了洪承疇，有才而無德，所以並不想收服他，洪承疇在京城大捷之後，依舊有拜伏之意，但他自持身份，期待天明禮下，哪知天明毫不在乎他的選擇，早把他看透了。”
    董成虎總算明白了，兩眼大瞪，不可置信道，“洪承疇為了上位能重視他、招降他，故意與上位敵對？豈不有病？”
    孫承宗再次歎氣，“你沒理解剛才各位先賢的話嗎？呂文煥降元，南宋士林罵一聲失節叛臣。到元代，士林已經為他辯解，到本朝士林，已無貶斥之意，開始理解呂文煥的選擇，忘記呂文煥身為宋臣，卻是宋之亡國大患。”
    董成虎激動大罵，“真正是瘋了，偽君子的至極，令人作嘔。”
    張世澤插嘴道，“這叫以抗求榮、以抗促降，極致的功利心，夾雜儒家的羞恥心，即不想留失節之名，也期待上位對他禮下，以便將來獲得更大的利益和地位。”
    嘭~
    董師兄感覺自己被侮辱了，拍桌子大罵，“這畜生找死，他憑什麽。”
    “你激動個屁，憑他有才啊。”
    “有才？有什麽才？”
    張世澤皺眉看他一眼，“董成虎，朝廷無兵無餉的情況下，他能自籌糧草，自籌軍械，還能穩定軍心，帶軍剿匪，這才能還不夠突出？放你身上可以嗎？”
    董成虎啞然，“董某當然沒這本事，但也不會如此令人作嘔。”
    “好了，大話誰都會說，洪承疇是為了歸降，不可能害夫人，但他一定是串聯者，能在中都、南京、流賊三者之間立足，還能影響流賊的選擇，確實有點本事。”
    董成虎一愣，扭頭看著輿圖，怔怔說道，“不可能啊，流賊還缺一個關鍵環節。”
    孫承宗這時候突然甩甩袖子，“你們聊吧，老夫去看看小鳳兒。”
    駱養性等老頭走後，才對董成虎道，“老董，你應該看看唐王。”
    “啊？”董成虎差點把腦漿甩出來，“這是何道理？”
    張世澤嗤笑一聲，“為了朱家江山啊，李自成立國，唐藩就能光明正大擁兵。朱聿鍵桀驁不馴，與上位是有點交情，又不是下屬，他怎麽會眼看著朱明在上位手中改朝換代。洪承疇剿匪期間駐守南陽，與唐王交情更深。”
    董成虎摸摸額頭，一屁股跌坐椅中，喃喃說道，“老子還是太老實了，玩了一輩子鷹，竟然被扁毛畜牲戲耍，真他奶奶的丟人。”
    “你的確是老實，我們在北麵可以用強大的武力鎮壓野心，令官場專注民生，南邊亂七八糟，上位的聲望在中原並不好使，對野心家而言，上位不過是一方勢力，如同皇帝一樣，自然會被謀劃利用。”
    “那…那我們現在做什麽？”
    “殘害上位血脈，當然夷三族。不過…我們需要摸清一切，這條線不斬斷，依舊會有破事。上位如今實力相對強大，所有人都會下意識聯手與上位抗衡，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沒必要生氣。”
    “那…那處理結束，就需要兩三個月的時間了。”
    “不急，我們不動，他們什麽都做不成，所有人都在等我們的應對。洪承疇肯定在等候我們上門求教，給他這個麵子，駱都督去廬州府溜達溜達，張某等等鄭芝龍，老董馬上對外宣布，中都新增五千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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