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彌漫著血腥味，卻沒有一人開口。
    洪承疇是封疆大吏、士族表率、海商喉舌，奉天執掌中原兵權，是皇權在中原的化身。
    每一個身份，在朱聿鍵的心裏都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刑不上士大夫，皇子都經常出事，你一個庶子早產，就下如此重手？
    唐王呆呆的看著血泊中的洪承疇，扭頭看向返回座位的陸天明，開口責罵，“殘暴嗜血，這就是你的驅勢？”
    陸天明麵露疲憊，淡淡說道，“這是作為父親的憤怒，也是作為丈夫的憤怒，與驅勢有屁的關係。”
    “洪承疇一死，中原英霍山大亂，河南大亂，無數生靈塗炭…”
    “好了！”陸天明突然打斷他，“陸某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就算我是文牘司百戶，若皇帝想害死我的孩子達到某種目的，那我也會弑君。都去做事吧，本官累了。”
    “是，下官告退！”
    幾名將軍齊齊躬身，龔鼎孳、高迎祥連忙跟著躬身。
    宋裕本臨出門前，把朱聿鍵拖了出去。
    四名親衛入殿，架起洪承疇的屍體拖走，毯子、毛巾火速擦幹血跡，撒了一點王府的胭脂，血腥味頓時消失。
    朱明藩王府的規製都一樣，唐藩乃富藩，規模更大而已，後院與前院中間有水道，如同兩座府邸，承天殿被清空，親衛營士兵瞬間封門。
    隔壁王府長吏司院內，眾人到院中，一時間沉默了。
    朱聿鍵自持身份，無法感受親衛營的恐怖，也無法體會陸天明濃鬱的殺氣，宋裕本和駱養性卻不由得摸摸額頭。
    就算是高迎祥，再次見到陸天明，沒說一個字，依舊能感受到上位者的恐怖。
    陸天明的想法不可捉摸，行為不受控製，情緒不受人事影響，掌控萬物生死，言出法隨，真正的無敵至尊威壓。
    朱聿鍵掃了他們一圈，冷冷說道，“王府不歡迎諸位，天明住著就算了，你們回軍營去吧。”
    一群人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好似發現了一個新奇的東西。
    宋裕本哭笑不得，“大王，下官問您件事，以後有什麽打算？”
    朱聿鍵一愣，“打算？天明休想讓孤拜伏他。”
    “大王想多了，下官問您有沒有感興趣的事，除了權力，天下不需要您。”
    朱聿鍵冷冷看著他，沒有回答，宋裕本也沒有追問，詢問的眼光看向駱養性，後者立刻躬身，“大王一正四側，共五位王妃，除了王妃有孕，其餘人均沒有子嗣。”
    宋裕本點點頭，伸手一請，“大王請回後院去吧，下官不用您趕，也不用您留，上位很累，明日大概就休息夠了。”
    朱聿鍵冷哼一聲，負手直接走了。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無語，宋裕本輕咳一聲，“都去準備吧，明日全軍向南。”
    話都沒說幾句，再次散去，這次宋裕本帶著幾個將軍出門，留下了駱養性、高迎祥、龔鼎孳。
    駱養性倒沒有立刻離開，看著高迎祥道，“有沒有感受到上位身上血海滾滾的殺意？”
    高迎祥點點頭，“這種殺意並非來自中都夫人被害，應該是在西域殺戮外族所致，蠻夷嘛，多少都無所謂，但可以得到一支血煉強軍，親衛營士兵個個眼神帶刀，高某感覺南陽這五千人，能到遼東殺個十進十出。”
    龔鼎孳跟著附和道，“揮刃斬樓蘭，彎弓射賢王，大軍擁有無敵的肅殺之氣。又具備饑餐胡虜肉的嗜血狂勇。至於上位，一言一語風雷隨動，血色浸透天地，天地萬物無不噤神，正如詩仙李太白所言，氣重日輪紅，血染蓬蒿紫。”
    駱養性摸摸下巴，這兩人不是談事合適對象。
    他想說陸天明沉浸在殺氣中，回到中原本該享受，利用溫情散一散，哪知又碰到南邊暗算徐鳳爵，殺氣頓時不受控製外溢。
    雖然說話做事依舊是那個性格，但屬下個個覺得上位氣勢異常冷冽。
    這種狀態去攆流賊，張獻忠的嗜殺在大軍麵前都不夠看。
    駱養性倒不是關心流賊死活，陸天明是‘至尊’，對外不能有嗜血的印象，他是忠心的狗腿子，得主動解憂。
    九月十三晚上，晴空萬裏，明月照耀九州。
    襄陽南邊十裏，百艘小船用繩索鏈接，借用江中沙洲作為跳板，無數流賊蜂擁著過江。
    李自成把身邊精銳都派出來了，因為他們要獲得白杆軍的裝備和戰馬，打造自己的騎軍。
    戰法很簡單，四麵圍起來，一窩蜂殺進去，任你什麽精銳，也隻有被屠殺的份。
    流賊也有弓箭，雖然很多是獵弓，反正數量足夠。
    南邊在渡河的時候，北麵一路人馬先到樊城再過白水，提前過河圍殺。
    流賊根本沒有掩飾，西岸觀戰的李自成看到南北大軍齊齊靠近明軍外圍，立刻號炮下令進攻。
    一聲巨響，大約六萬流賊殺聲震天，向東津撲了過來。
    外圍守候的白杆軍撒丫子向東津而逃，流賊一邊追，一邊哈哈大笑，還分出兩萬人去堵東麵。
    一刻鍾後，六萬人就把東津鎮給圍了起來，白杆軍絕對沒得跑。
    流賊沒有遲疑，四麵八方順著街道直接殺入東津鎮。
    人多，黑夜，明月，給了流賊勇猛的膽量。
    他們也沒注意，頭頂上飛到身後幾個布包。
    轟~
    轟轟轟~
    人太密集了，圍繞東津鎮瞬間開出一圈血花，月光照射之下，異常妖豔。
    流賊頓時挨了一場血雨，還未反應過來，街道擁擠的人群中飛進來無數竹筒。
    轟轟轟~
    淒厲的慘嚎聲響徹天地。
    白杆兵不需要火銃，尤其是這樣狹窄的空間內，前後四排，長矛如同一堵牆，又如同毒蛇，哧哧哧，收割生命。
    人多有個屁用，東津鎮一片混亂，五千白杆兵把進入鎮裏的流賊倒卷著殺出來，不到半個時辰，就用屍體在每個街口砌了一堵牆。
    來吧，不怕死就繼續。
    賊首氣得大叫，流賊卻沒人敢繼續上前。
    再多的言語不如身臨其境，屍體如同京觀，太嚇人了。
    就這麽一會，流賊把四千人栽在東津鎮，西岸李自成同樣氣得大叫，下令流賊把東津圍起來，到上風側點灌木，把明軍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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