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九年，關外寒冷依舊。
    阿濟格、多爾袞、多鐸這三兄弟，兵事才能在大清都是上上。
    比起褚英、代善嫡係那一窩，水平高的不是一點。
    別看多鐸年齡小，這小子比阿濟格更純粹，與鼇拜是一類的戰將，但又比鼇拜腦子好使，作戰時候，目標明確，不忘旁策。
    黃台吉評價多鐸，弟初專閫，即能製勝，是可嘉也！
    奇兵突襲，關鍵不在兵，而在奇。
    雖然多鐸經常留守大營，但他小小年紀就是旗主，作戰時總能敏銳抓住弱點，帶著大軍，卻喜歡小規模精銳出擊。
    一擊製勝，眼光和手段都是愛新覺羅氏中的翹楚。
    如今作為國使入京，多鐸並未像去年表現的那樣的抗拒。
    他與布木布泰過遼河後，就被馬士英派一千人看護。
    大清這次的使節隻有一百人，多鐸帶著八十名武士，護送中間十輛爬犁。
    馬士英、何可綱等前線將官都沒有見他們。
    到錦州也沒有進城。
    布木布泰在爬犁內休息，多鐸卻仔細觀察了一路。
    前線的士兵很興奮，但多鐸能感覺到，士兵興奮的目標不是遼東，他們好似急著與遼北的韃靼人、科爾沁人商量放牧。
    因為士兵們休息時討論的事情，都是牲口皮子的價錢，對戰事沒多大興趣。
    等到寧遠，多鐸看到的是熱鬧的過年氛圍，偶爾聽百姓說話，全是做工、走貨之類的詞。
    等到前屯，多鐸才突然發覺，遼西人太少了。
    熱鬧歸熱鬧，絕對比以前少很多。
    山海關…
    大門敞開，哪有人輪值，百姓的爬犁來來去去，隨便進出。
    城牆上也沒人。
    過山海關到一片石，這裏倒是有軍營，但不足一萬人。
    整個遼西前線，包括山海關，不超過三萬士兵。
    向北了望薊鎮長城，同樣無人駐守。
    等到永平府，謔，人山人海，無論是士兵，還是百姓，嘴裏說的都是煤鐵之事。
    永平府城是一個轉運中轉，不是與關外的中轉，而是海邊與邊鎮的中轉。
    無數爬犁趁著冬季，在灤河河道中南北奔跑。
    向海邊送煤鐵，回去卻是空車。
    多鐸不知海邊在搞什麽，但他非常確定，若大清像一年前那樣，再來一次十五萬人的大奔襲，能直接殺到京城。
    絕對的！
    因為他就這麽入京了。
    一路上再未看到什麽像樣的軍營。
    陸天明狂妄到何種地步，才會放棄京畿防禦？
    整個京城隻有京郊南北兩個小軍營，撐死一萬人在駐守。
    京郊官道上有巨大的馬車來回跑，車上的人拿著各種小玩意，一看就是京郊的百姓在集體入京。
    恰逢上元節，京城倒是挺熱鬧，接踵摩肩，人山人海，大街兩側全是商店和地攤。
    帶他入城的隻有十個人，戰馬、馬車、軍械全部放在官驛。
    一百人在小巷子裏轉，躲著人流繞了幾次，最終還是得衙役幫忙截斷一會，他們跨過人流進入一個大院。
    突然安靜。
    然後…看到了黃台吉、德格類、哲哲、海蘭珠…
    如此突兀，又如此順利。
    官府連一句話都沒有，就讓他們見麵了。
    布木布泰帶著二十名侍女，幫忙去燒水煮茶，一家人如此團聚，真叫了個尷尬。
    正廳坐著一圈，除了多鐸，其他人都沒有溝通的欲望。
    “八哥，這一年來商號到遼東，幾乎是陸天明的夥計，他們沒任何話，換完東西就走，小弟這一路行來，才發現陸天明根本無意對遼東用兵，也不知他有什麽底氣，或者在小弟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大軍。”
    黃台吉不想說話，高迎祥走了，還有林丹汗、固始汗、唐王，他不想過幾天被人嘲笑。
    十王府的這幾位都在等朱由檢呢，南巡的皇帝再次回京，絕對是這裏的常駐人口，那黃台吉就不是最大的笑話，大家可以一起拉朱由檢墊背。
    德格類輕咳一聲接過話頭，“十五弟，十四弟讓你入京做什麽？”
    “看望八哥，恭賀大捷。”
    “沒了？”
    “是啊，沒了。”
    還成友好關係了？德格類疑惑看一眼黃台吉，後者挪挪屁股，好似有點發燙，連坐都不想坐了，在這裏拉低智商。
    德格類轉向一旁的布木布泰，“嫂嫂又帶著什麽消息？”
    布木布泰還未回答，門口突然進來一個婦女。
    黃台吉和德格類一年都沒見到的人，莽古濟，還拉著他的孩子。
    除了黃台吉，眾人都起身，“見過姐姐。”
    莽古濟拉著孩子到黃台吉旁邊落座，“我們母子正看戲呢，孩子姑姑派人送消息，說遼東來人了，讓府裏送來點吃食，反正這裏空房子很多，布木布泰安心養胎吧。”
    “姐姐何意？”德格類和多鐸齊齊開口。
    莽古濟搖搖頭，“我不知道，亞國公和東府、西府兩位夫人五天前到西山去了，京城是孩子的姑姑做主，現在年假休沐，官府不開門。”
    布木布泰冷哼一聲，“荒唐，他還囚禁一個婦人不成？”
    莽古濟繼續搖頭，“那倒不至於。”
    布木布泰和多鐸同時鬆了一口氣，莽古濟卻繼續說道，“所以會連十五弟也囚禁。這是世澤的話，我不知道，不要問我，問你們自己。”
    莽古濟說完起身，讓孩子給德格類行禮叫聲舅舅，直接走了。
    房間更尷尬了，門外傳來一聲嬉笑，是林丹汗的聲音。
    “哎呀，遼東來親戚了，難怪兩位佟兄今日不到院裏論道，我那裏閣樓好歹能看到一點街角。”
    黃台吉閃電起身，語速超快，“十四弟送布木布泰入京，乃投降歸順之意，不需要你們帶任何話。陸天明沒想好如何歸治遼東，所以他不會見你們。
    十五弟，陸天明的大軍走的是精兵路子，邊軍全被他拆撤了，你看到的三萬人，就是三萬人，遼東打不過他們，阿濟格和多爾袞再如何英明神武也沒用，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林丹汗已經進門了，黃台吉迎上去直接推出門，“婦人探親，沒什麽好說，咱們還是推推牌九，老朋友喝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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