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程以林的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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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眼下該如何?”助理有些緊張,“難道真的要讓警方抓住劉禹城嗎?”
    許風迎過於平靜的態度讓助理越發不解。
    她的目光落在畫麵裏,正在餐廳來回走動的韓閱川身上。
    熨燙服帖的短袖長褲讓他自帶一股浩然正氣。
    盡管拙劣的演技讓這個年輕的刑警隊長臉上露出一陣局促憋屈,可舉手投足間的反應依舊能品出長年累月積累下的武將英氣。
    許風迎湊上前放大了他的五官仔細打量了幾秒。
    半天後,她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韓閱川這個人雖然腦子軸,長得還挺好看的。”
    助理扶住了額頭。
    “風迎姐,咱們可以認真點嗎?”
    “我很認真啊。”
    許風迎眨眨眼,“人是視覺動物,在了解一個人的內在前,第一印象的好壞全憑外貌,不然為什麽我要求每位員工都一定要做好形象管理?”
    助理默默閉嘴。
    在大多數情況下,許風迎算是個打工人心裏的完美老板。
    她出手大方,不計較細枝末節,尊重員工情緒且護短。
    最重要的是,她有手段。
    這種手段並不僅限於做好工作本身或者管理好一個企業,而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的領導氣質。
    她讓人下意識的想親近,想信任,且永遠都會用合理的方式趨利避害。
    “好了,盧娜。”
    她一邊喝汽水,一邊悠閑地刷著視頻裏的進度條。
    “沒必要緊張,劉禹城他們未必能抓得到,我埋的另一步棋已經是時候爆發了……”
    ——嘟。
    正說著,前台的電話就進來了。
    “風迎姐,梁律師來了。”
    “ok,請他進來吧。”
    車子繼續往偏僻的地方駛去。
    顏開樂看著越發稀少的人煙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
    終於在開到一個類似民宿的建築前,韓閱川停了車。
    民宿的大門虛掩著,在風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牆壁上的油漆已經脫落斑駁,窗戶玻璃也已經破碎不堪。
    乍一眼看去,這個民宿似乎已經很久無人居住了。
    “韓隊,人在這裏嗎?”
    “梁謙給的情報是這樣的。”
    韓閱川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他看著眼前陳舊的建築也愣了愣。
    不過他很快還是調整好了狀態。
    顏開樂雖然是個新人,但個人素質能力很高,和韓閱川一前一後進入民宿後,她很快在一樓的吧台發現了大量的飲料罐和外賣盒。
    “韓隊!飯還是熱的!”
    就在她開口的同時,二樓忽然發出一聲巨響。
    韓閱川毫不猶豫竄了上去,隻見一個黑影從走廊跳過,抓起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就朝著韓閱川砸了過去。
    他閃身避開的同時,另一個黑影也從二樓的轉角跑了出來。
    忽然之間出現兩個人,韓閱川微微一愣。
    他一腳踢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男人,隨後又順手將手邊放著的一個花盆朝著遠處那個人砸了過去。
    兩聲巨響後,遠些的人還是從二樓的窗台翻了出去。
    而自己眼前的男人,則被韓閱川牢牢的禁錮住了。
    “小樂!上樓,開燈——”
    按情報,劉禹城在知道警察在查他後就找了關係暫時離開了酒店躲在了這裏,並沒有說還有第二個人存在。
    情況突然,韓閱川也無法判斷黑暗中的兩個黑影哪個是劉禹城,隻能先逮住一個再說。
    “韓隊,好像跑了一個。”
    “不急。”
    韓閱川掏出手銬先將眼前這個銬住,“兩百米的必經之路上,老梁帶著人守著呢。咱們能抓一個是一個。”
    帶著人走下樓,外間,顏開樂已經將手電打開了。
    韓閱川壓著人到路燈下,想看看對方的模樣,誰知這個人卻拚命的躲閃,似乎極其害怕自己的臉會被韓閱川發現。
    “你躲什麽!”
    韓閱川一把按住了下巴將他的臉掰過來。
    然而手電下,一張斯文驚慌的臉卻讓韓閱川猛地一愣。
    “程以林?——怎麽是你?”
    與此同時,韓閱川身上的對講機裏傳來了另一個消息。
    “閱川,劉禹城跳湖了。”
    坐在審訊室裏的韓閱川十分無奈的撐著額頭。
    麵前的程以林低垂著頭,不安的手指抓著自己的褲腿,身體微微顫抖著。
    忽然他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卻又徘徊在了嘴邊。
    眼裏的掙紮似乎在表露他內心的情緒,最終隻是囁嚅著喊了個稱呼:“韓隊長……”
    韓閱川靜靜地坐著,目光盯著眼前的審問紀要冊。
    簽字筆在手上轉著。
    走廊上的細雨積蓄成了水滴,順著屋簷掉在了金屬欄杆上。
    嘀嗒——
    噠噠。
    韓閱川的臉色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眼裏露出一種複雜和不解。
    “程博士。”
    韓閱川默默的歎了口氣,轉身走到一旁看向牆上的時鍾。
    “是我問你,還是你自己主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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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以林微微抬頭,他注意到審訊室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一般情況下的審訊警官不會安排這麽多。
    而韓閱川之所以親自來,或許隻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韓隊。”
    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程以林深吸一口氣,將背脊挺得筆直。
    “——如果我主動交代,是不是就有機會減刑?”
    “那得看你交代了什麽。”
    韓閱川的眼神很無奈,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轉過了身。
    “程以林,你能力有學曆,既然已經拿到了海外高校的offer為什麽不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學術,為什麽非要扯到盛心那些肮髒的勾當裏?”
    “肮髒的勾當?”
    程以林原本堅定的眼裏忽然露出了一絲迷茫,“什麽勾當?”
    “你還裝腔作勢什麽?”
    韓閱川扶住了額頭。
    “劉禹城,是盛心案的重要證人,他手裏有盛心集團高管和暗網交易的真實賬本。城郊那個廢棄的民宿是他的藏身地,連我們都是才得到的消息,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韓閱川說完,一旁坐著的梁謙很快接話道。
    “之前,為你做辯護的那位梁蒙蒙律師曾經是盛心集團法務部門的負責人。據我們調查,他成為律所合夥人後幾乎沒有在外麵再接過案子。如果你和盛心沒有聯係,這位業內赫赫有名的律師,又為什麽要幫你呢?”
    “不,不是——”
    程以林有些慌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去那個民宿,是因為劉禹城主動約我!我不知道你們說的這個案子,那個律師也隻是我太太在網上找的,你們說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說劉禹城主動約你,那他找你做什麽?”
    程以林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他的神色哀怨,似乎在懊悔,又似乎很複雜。
    “他用我謀殺父親的證據勒索我,問我要一百萬。”
    謀殺父親?
    韓閱川一愣,猛地上前一步看著他。
    “你說什麽?”
    程以林的目光更加痛苦。
    “是,我父親的死,並不是意外,這是一個計劃精妙的謀殺……”
    城郊廢棄的民宿本來是一個亟待拆遷的老宅。
    那一帶本是滬市農村,因為城中心的互聯網公司北遷,周邊的經濟也隨之帶動起來。
    這篇農村拆遷後便改建成了新的人才公寓,而這個原本的民宿則因為改建規劃的變動,暫時擱置在了一旁。
    韓閱川等人將人抓住後就帶回了警局。
    而在民警清理現場的時候,卻在民宿臥室的地下發現了一個密室。
    “咱們破這個案子是捅了密室暗道窩了?現在的建築地下室是這麽好建立的嗎?”
    發現密室倒是不算什麽,最關鍵的,是他們在地下還發現了一具女屍。
    “死者陶貴芬,六十五歲,兩周前在滬寧醫院因心髒病過世。按理來說,屍體應該已經在城東的殯儀館火化了,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
    沈談簡單檢查了這具屍體。
    死因確實是心髒病,屍體手腕上的住院手環甚至都還沒有摘除。
    死者髒器完好,屍體也沒有被虐打的痕跡。
    “沈處,我們在民宿的二樓發現了一些儀器和工具。”
    “拍照留痕,東西歸檔就行。”
    顏開樂慌慌張張地過來找沈談的時候,沈談並沒有放在心上。
    隻是顏開樂的下一句話,卻讓沈談背脊一涼。
    “沈處,那些東西,我可不敢動……”
    沈談扭頭。
    顏開樂的眼裏難得露出一絲恐懼。
    沈談皺著眉跟著顏開樂上樓,推開二樓房間時,裏麵的景象讓他微微一驚。
    眼前是兩口朱紅色的棺材。
    棺材前,香爐、蠟燭、供台等東西一應俱全。
    供台的兩側分別蹲著兩個紅色喜服的小人,慘敗的麵容哪怕是在白天的陽光下也顯得頗為陰森恐怖。
    它們的眼睛空洞無神,卻仿佛在凝視著每一個闖入者。
    棺材上複雜和神秘的圖案像是古老的詛咒,投射在白牆之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裝神弄鬼。”
    沈談擰眉,起身將地上的兩隻人偶娃娃抓起。
    隻是剛碰到娃娃的身體,人偶立刻發出“唧唧——”地叫聲,下一秒,玩偶的腦袋就“咕嚕”一聲掉了下來。
    “啊——”
    人偶的腦袋滾到了顏開樂腳邊,咧開的嘴巴剛剛好就咬住了顏開樂運動鞋前的腳趾。
    “沈,沈處!”
    “怕什麽。”
    沈談將娃娃背過身,取出裏麵的電子芯片和發聲器。
    “殯葬店多的是這種東西,科技在發展,陪葬品也更隨著時間進步了,會哭會笑,有的還能在你麵前動一動。”
    沈談見顏開樂嚇得不輕,也沒有多苛責。
    “這應該是個鄉下冥婚的場所,上麵積灰不少了,應該很久沒人用。二樓沒什麽活動痕跡。我想劉禹城在這裏避難也隻是個巧合。”
    說完,沈談順手就將人偶娃娃放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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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重各地習俗,但,樓下那具屍體我們還是要通知親屬來處理。小樂,你通知一下本區域的派出所,讓他們找民警過來處理吧。”
    “好。”
    顏開樂驚魂未定,但聽完沈談的解釋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害怕。
    沈談走出民宿給韓閱川去了個電話。
    “老韓,你那邊怎麽樣?”
    電話裏的韓閱川沉默了一瞬。
    沈談知道他有顧慮。
    “你就事論事,程以林和這個案子到底有沒有關係?”
    “他不知情,去民宿隻是個巧合。不過,我還問出了點別的——”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下。我時常覺得自己活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裏。那個本該是我最親近、最能給予我溫暖和保護的人,卻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恐懼。”
    程以林呆坐在審訊室的板凳上。
    他垮下了身體,臉上再也不複過去的儒雅。
    “我的父親,他就像一個隨時會爆發的火山。我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會突然發怒,拳頭和責罵……這是我們父子之間唯一的交流方式。每一次,我都隻能無助地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那些被打的記憶,就像紮在我心裏的碎片,我害怕聽到他的腳步聲,哪怕隻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能讓我的心瞬間揪緊。”
    程以林冷笑一聲。
    “所以,我膽小敏感,不敢與任何人親近。我總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真正保護我。夜晚是最可怕的時候,因為隻要一閉眼,那些恐怖的場景就會在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會結束,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直到有一天,他朝著我腦袋舉起酒瓶的時候,我放棄了。”
    程以林的眼神漸漸渙散,仿佛穿越到了那天,沉浸在了那樣絕望的情緒裏。
    “我就這樣任由他的拳頭砸在我身上,看著那個酒瓶朝著我的腦袋敲去,或許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這樣的折磨。我重傷昏迷進了醫院,母親見我這樣終於下定決心聽醫生的話報警。那個人被判了刑,我和母親才終於過上了幾年的安生日子,可好日子過的實在是太快了,不過六年,那個畜牲就出獄了。從他出獄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好日子如果想要繼續,就不能讓他出來。”
    程以林抬頭看向韓閱川。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開始並沒有想過要殺死他。我隻是想故技重施,讓他用那把刀捅傷我。可是我的計劃被穎然發現了,她勸我不要用這個方式傷害自己,可那時候已經晚了,我已經把婚禮的消息泄露了出去,所以那段時間,我很著急,我怕他毀了我的婚禮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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