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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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南山敏銳的嗅到了一隻毒蛇散發的毒液氣息。
    “說吧,需要我為你們做什麽?”
    “秘密花園從來都隻有一個目標,讓世界上每一個陰暗中的人,都獲得屬於自己的光明。”
    邵裏德說這句話時頗為自豪。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顧南山,“以後,你就代替李佩,負責華夏區域暗網用戶的拓展和維護。這,可是我們秘密花園,最重要的業務。”
    “我沒興趣。”
    邵裏德的笑容一僵。
    “顧南山,這不是高考填誌願,也不是在找工作。”
    “別介意。”
    顧南山太清楚邵裏德這樣的人此時心裏在想什麽。
    他將卷起的腿放平,把腳塞進沙發下的拖鞋裏。
    “你讓我接替李佩,無非就是需要一個好用,又能隨時踢走的棋子。郭誠很擅長玩著一口,所以他是第一個,而我是第二個。我們兩個隻要處在一個競爭關係,那對整個秘密花園來說,就處在一個最良性的狀態下。”
    邵裏德的眼裏露出一絲戒備。
    顧南山卻依舊從容。
    “我早就說過,我們是合作,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平等的。雖然我是李佩的人,可她擅長的東西我不一定擅長。”
    邵裏德耐著性子壓住內心的不滿。
    “那你想要如何?”
    “我需要你幫我洗幹淨現在我身上所有的罪名,我要回警隊,做滬市的。”
    邵裏德向看傻子似的打量著顧南山。
    “難道你覺得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你還能讓警隊的人相信你?”
    顧南山從容不迫地點點頭。
    “當然。”
    邵裏德保持得極好的運籌帷幄,終於出現了一絲崩裂。
    顧南山很滿意邵裏德此時的表情。
    “我顧南山加入秘密花園,不是走投無路,而是我自己的選擇。走陽光大道的人不是祖上積德,就是有貴人提攜。相比之下,我這樣的人更適合和你們為伍,和野獸一樣廝殺。”
    顧南山自嘲似的笑笑,“如果我顧南山不能在警隊立足,那我就和李佩一樣,早晚有一天會被你們一腳踢開。所以,我必須立足。”
    邵裏德眯眼。
    “這可不容易。”
    “但也不是不能。”
    顧南山毫不膽怯地迎上邵裏德眼神中那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邵裏德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說道:“好,顧南山,希望你說到做到。”
    顧南山不緊不慢的點頭。
    “我這個人不喜歡打無準備的仗,你應該知道,警隊那些人並不好惹。你們在我手上栽了人命官司,那我就必須要拿出誠意來讓他們相信,否則,我這張牌就徹底變成了你們手上的無用機器,發揮不到極致。”
    “說實話,你這一番言論簡直是癡人說夢。”
    邵裏德嘴角上揚。
    顧南山站起身來,“沒關係,首次合作總該有個試用期,你說吧,你需要我做什麽才能答應,幫我洗清身上的罪名?”
    邵裏德靠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地撣去了腿上的灰塵。
    “我要你用合法的手段,幫我處理掉一個人。”
    “誰?”
    “許風迎。”
    顧南山沉默了一瞬。
    邵裏德繼續道。
    “這個人有些麻煩,我不希望她一直留在滬市,可出於某些原因,我沒辦法無聲無息處理她。隻要讓她不要再壞秘密花園的事,就算我們合作成功。”
    邵裏德伸出手指在手腕上轉了轉,思索片刻後,他抬頭推了推眼鏡。
    “隻要你做成這件事,你身上的罪名我都可以幫你解決,你想抽的那煙,我也會專門找工廠繼續生產。”
    顧南山微微挑眉。
    “那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燈光搖曳。
    在邵裏德離開房間之後,顧南山確認了客廳幾處角落裏的監控燈確實從工作狀態中徹底關閉。
    他不懂聲色的起身,脫掉了身上的睡袍,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五十一小時。
    顧南山站在幹淨透亮的鏡子前,目光定格在鏡子中的自己。
    距離他殺死楊丹鳳已經過去了五十一小時。
    刑事案件的黃金破案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大半。
    鏡子裏的自己,疲憊滄桑且眼神堅毅,詭譎得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人難以窺見其中的真實情緒。
    他緩緩低頭,抓起身邊那把略顯破舊的刮胡刀。
    機械的動作後,胡茬紛紛掉落,露出略顯蒼白的皮膚。
    毛發和腦袋都是身上的部位,地位卻完全不一樣。
    腦袋意味著生死。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將自己的腦袋主動置於危險之下。
    而毛發卻總是固執的一茬茬長,又在第二天,被一茬茬砍。
    它看上去對身體似乎無足輕重。
    就像顧南山這個人於社會一樣。
    顧副部長,就像是一個官僚主義的代名詞,充滿著惡臭腐朽。
    顧南山的每一次動作都帶著一種決然,仿佛要刮去的不僅僅是胡須,還有過去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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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刮著刮著,他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他凝視著鏡中的自己,他皺起眉頭輕輕翕動鼻翼,嘴唇緊抿,深深吸了一口氣。
    泡沫在鼻尖的氣息帶著淡淡的果香。
    可刀片湊近鼻尖時,顧南山卻能聞到一種微妙的鐵鏽氣息。
    這就像一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誘因,不過是一點點刺激,就讓他回憶起了前天殺人時比此時濃鬱百倍的血腥氣。
    原來刀子刺破皮膚並沒有那麽容易。
    人的身體雖然柔軟,卻在某些時候能以柔克剛。
    鋒利的刀子捅入內髒,是需要作案人鼓起勇氣的。
    如果你不是一個經常殺人的老手,那麽你在受害人身上留下的傷口就一定會層次不齊且血肉模糊。
    顧南山的嘴角勾起一個自嘲般的笑容。
    他緩緩抬起手掌心,看著那一道道因動作不嫻熟,而在殺人時無意留下的傷痕。
    縱橫溝壑,結痂的傷口,嵌著血跡。
    即使過去了很多天,顧南山依舊能感覺到自己手上的濕潤和粘稠。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輕輕摩挲著那些傷痕。
    他應該感到自豪的。
    做臥底,能夠做到現在這個程度,怕是史無前例。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顧南山有那麽一瞬間的迷茫。
    仿佛自己並不是所謂的臥底,所做的一切也並不是違背本心的偽裝之舉。
    他似乎貪戀這一切,熱愛這一切。
    作為一個壓抑了許久的偽君子,釋放自己殘忍陰暗的本能是令人癲狂的。就像他將刀子毫不猶豫的刺進那女孩胸膛時那樣。
    她本來就是要死的。
    就算自己不殺,郭誠也不會放過她。
    他隻是做了一個合格的臥底應該做的事情。
    他是對的。
    他一定是對的!
    顧南山的手重重捶了一下鏡子邊框,鏡子微微晃動,映出他有些扭曲的麵容。
    房間裏寂靜無聲,隻有他沉重的呼吸和那若有若無的歎息。
    韓閱川的升職調令來的很快。
    滬市刑偵總支大隊長。
    有些拗口的頭銜讓他受寵若驚。
    同時下發的還有陳競賢的調任通知書。
    一係列的舉動,似乎都在暗示著上麵曾經對韓閱川的承諾在逐漸兌現。
    “閱川,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和新來的局長相處,千萬不能和以前一樣衝動,知道嗎?”
    陳競賢離開前,十分鄭重地囑咐韓閱川。
    “賢姐,滬市這灘爛泥我們去蹚就行。大家這麽多人總不能各個都陷進去,至少也得在中央留一個能給我們請功的人啊。”
    陳競賢的表情很無奈。
    “如果有的選,我倒是也想和你們去淌混水,也好過如今這樣,得過且過。”
    韓閱川明白,以陳競賢的家世,她是做不到和自己一樣孤注一擲的。
    他開始接受沈談的不完美主義。
    統一戰線的聯盟未必要求每個人都純粹。能當隊友的當隊友,當不了的,出出力也好。
    調任到達的當天,韓閱川就去找了沈崇嶽特批了楊丹鳳案,對顧南山進行立案調查。
    這對韓閱川來說屬實是一個大快人心的決策。
    距離楊丹鳳被害過去了三天。
    盡管證據在第一時間就已經整理的很清晰,可正式的抓捕通知還是審批了足足七十二小時才正式通過。
    而顧南山本人,也已經消失了足足三天。
    韓閱川不喜歡顧南山。
    可真的到了要他親手抓他的那一刻,他心裏倒是多了很多的感慨。
    論工作能力,顧南山並不出眾。
    可論混官場,顧南山絕對是翹楚。
    在滬市這個寸土寸金,丟個酒瓶子都能炸出億萬富翁的地方。
    顧南山硬是靠著自己的一張臉和一個屁股,一步一個腳印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
    韓閱川是刑偵的天才,趁手的好刀。
    他能被器重除了能力使然,更多的還是他的競爭者都是一樣的普通人。
    說白了,他這個職位不過就是高級一點的耗材。
    出個任務說不定就缺胳膊少腿,但凡稍微護著點的家庭,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公主少爺來他這個崗位上鍍金。
    可顧南山爭得和他爭的不一樣。
    顧南山是真的要和公主少爺分肉吃的。
    盡管滬市上桌的很多人都看不起顧南山這種吃軟飯上位的行為,可在唾罵之餘,也忍不住要多打量他幾眼。
    見過狼群和老虎和睦共處,卻從沒見過食草動物能披著狼皮挑戰獅子。
    冷靜下來後的韓閱川,其實也有些動搖自己的判斷。
    如果顧南山真的是殺害楊丹鳳的凶手,那他的動機是什麽呢?
    作為一個身在高位的黑警,就算他也是秀色的玩家,那殺人後毀屍滅跡一定是常規操作,又怎麽可能將這麽明顯的證據暴露在警方的視線之下?
    可如果不是。
    他為什麽還沒有站出來解釋?
    韓閱川在沈崇嶽攤牌之後忽然變得格外的理性。
    在等待正式的通知之前,他偷偷翹了顧南山辦公室的門鎖,將他的抽屜板凳櫃子文件從上到下翻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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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今天。
    擁擠的辦公室裏居然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韓閱川,你相信顧南山嗎?”
    “我不信。”
    通知下來後的第一時間,梁謙就帶著人來支援韓閱川。
    “可是,我信不信並不要緊,破案講的事證據,而不是你我的個人判斷。”
    顧南山家韓閱川早就已經派人去盯著了。
    三天了並沒有絲毫的動靜。
    他平時常去的地方出了辦公室就是家裏,偶爾也會去學校看一看顧子越。
    可這幾天,顧子越跟著陳競賢回了京市,學校那裏自然也沒有了顧南山的身影。
    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著顧南山做賊心虛。
    “閱川,這次的批捕令下來的是不是有點晚?”
    “嗯?”
    韓閱川有些意外地看了梁謙一眼,“這話看上去可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
    “事已至此,我也不過就是說說。”
    梁謙故作輕鬆地瞥他,“你不覺得太刻意了嗎?調令也好,批捕的通知也好,都來的那麽的巧,就好像是故意在給誰留時間似的。”
    韓閱川沒有回答,半晌後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難道你還沒有習慣這樣表演式的查案嗎?”
    “我?”
    推開車門下車的梁謙有些詫異的看了韓閱川一眼,“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在你眼裏難道一直都是隻顧明哲保身的軟蛋嗎?”
    難道不是嗎?
    韓閱川在心裏回答了一句。
    沉默在梁謙看來是一種默認。
    他並沒有辯駁什麽。
    “顧南山人不在,但是家裏已經暫時被封起來了。樣子還是要做一做的,咱們一起去看看?”
    “嗯。”
    韓閱川慢慢的帶上手套。
    一貫積極主動的韓閱川,今天很像一隻提不起精神的蔫巴茄子。
    梁謙第一次有一種自己是人群中內卷人的錯覺。
    “韓閱川。”
    “嗯?”
    “你確定你沒什麽事?”
    “沒事啊。”
    韓閱川麵無表情的抬頭。
    他望著眼前高聳入雲的小高層住宅,很快就將目光定位到了顧南山所在的樓層。
    ……
    樓道裏很安靜。
    其中一個電梯因為故障,莫名其妙的停在了二十一層不動彈。
    韓閱川和梁謙進來的時候,剛巧偶遇電梯修理工一層層的往樓上爬。
    查看嫌疑人住處這種事情韓閱川並沒有將它想的太複雜。
    甚至於說,如果這件事情和顧南山無關,韓閱川似乎都不會親自過來。
    可巧合往往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韓閱川麵前出現的是一灘血。
    一灘濃稠腥臭的血。
    顧南山的家裏一片淩亂。
    客廳的地上躺這一個血肉模糊的人。
    而已經失蹤了三天的顧南山也同時出現在了現場。
    他正半蹲在地上,神色自若地望著地上那團不知道還有無生命體征的人,而他的手裏捏著的,則是一把沾了血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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