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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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的麵部因為摩擦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模樣。
血肉模糊,破損的皮膚和肌肉組織相互交織。
他的眼睛半睜著,恰好與韓閱川看過去的視線相接。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衣服,還有眼角殘留的絕望和恐懼,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韓閱川瞬間崩潰。
“唔——”
韓閱川嗚咽著想要撲上去,卻被身邊的邵裏德一把抓住,狠狠推到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韓閱川臉色慘白,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摔倒的一瞬間竟又兩首撐地爬了起來,不顧一切的往顧南山的屍體處撲。
可趔趄間,邵裏德一腳踹了上來。
韓閱川被他踹在地上,那殘骸的碎片,用力紮進了他的皮肉裏。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似得,直挺挺地又爬了起來。
但不等他站穩,邵裏德的腳尖又踹向了他。
“我殺了你!”
韓閱川抓起手心的碎片撲向邵裏德。
眼淚無法控製的從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哭泣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事情。
強烈的酸澀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說不出話,喊不出口。
可情緒激憤下的掙紮其實毫無意義。
他一次次起身,又一次次被邵裏德摔在地。
挫敗,懊悔,自責,將他徹底包裹起來,讓他耳邊隻剩下頻繁的蟲鳴。
“原來在這個時候,你隻會無能狂怒。”
邵裏德像在看一個頹喪的失敗者一樣,居高臨下的看著趴在地上宛如死狗的韓閱川。
他走上去,將鞋底抬起,踩在了韓閱川的臉頰上,隨後用力的往下按下去。
泥水和汙跡順者韓閱的耳朵流到他的鼻尖,嘴角,隨後混著血液進泥土裏。
“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和失敗者,和我們對抗,最後的下場就是顧南山。”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韓閱川的雙眼布滿血絲,緊繃的四肢讓他看上去如同癲狂的困獸。
“殺你?”
邵裏德笑容裏的諷刺更深,“不不不,我怎麽會殺你呢,哦對,我忘了告訴你了。”
韓閱川死死地盯著邵裏德,眼眶幾乎要瞪出血來。
“今天,是我們秘密花園重新上線的大好日子。”
邵裏德用欣賞地目光回應著韓閱川的暴跳如雷,“你現在的樣子,正在被秘密花園全網直播。”
邵裏德俯下身子,用手揪住韓閱川的耳朵往上提起,像是魔鬼的低語,壓著韓閱川的耳膜廝磨攻擊。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知道,你親手害死了顧南山。”
“韓閱川,你完了。”
邵裏德的一字一頓宛如淩遲。
韓閱川耳邊不斷回蕩著。
——【你害死了顧南山。】
——【你害死了顧南山!】
他的目光從吃驚,無措,到茫然失焦。
隨後便像一株碰到了農藥的樹苗,全身的生機都消失殆盡。
遠處傳來警車的嗚咽聲。
邵裏德不屑的瞥了韓閱川一眼,隨後慢條斯理地轉身,不慌不忙地帶著人駕車離開。
韓閱川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在邵裏德的汽車發動的前一秒,他像瘋了一樣掙紮著爬起身,不顧一切地盯著邵裏德離去的車,拚命追了上去。
“站住!別跑!”
淚水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喉嚨裏發出絕望的嘶吼。
“砰砰!”
身後傳來的槍擊聲震碎了韓閱川的耳膜。
子彈擦著邵裏德的車身而過。
韓閱川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身後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嘈雜和響動。
“韓閱川!”
“老韓!”
韓閱川跪倒在地,臉上滿是極度的不甘和憤怒。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他的雙腿早已無力。
隻能趴在地上,拚命向前用手抓著地,指甲深深地嵌入泥土中,鮮血染紅了地麵。
“韓閱川!夠了可以了!”
許風迎的手扣住了韓閱川的掌心。
那一點點溫度沁入身體,終於讓韓閱川從崩潰的情緒裏抽離出了一絲理智。
許風迎的眼睛很紅,此刻,她正擔憂的看著自己。
“不是你的錯韓閱川,聽我的,你先鬆手好不好?你的手指都變形了在不鬆手你一輩子都別想再拿槍了。”
邵裏德的車漸行漸遠,韓閱川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崩潰。
“我對不起顧南山。”
破碎不堪,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自責,空洞無神的眼神,完全看不出曾經韓閱川的樣子。
許風迎完全想不到,自己隻是來晚了一步,韓閱川就會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對於韓閱川的折磨從五個小時之前開始。
她原本可以在五個小時前,就阻止這個事情的發生,但是她沒有。
許風迎微微將身體前傾,將崩潰到渾身發抖的韓閱川抱住,用手攬住了他的後背。
邵裏德很會操控人心。
就在所有人確定了韓閱川所在的位置時,另一個直播間也播出了。
那個直播間裏,有五個人。
其中四個人戴著麵具,他們坐在一個圓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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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被綁了一個人。
是顧南山。
顧南山似乎被下了什麽藥,此刻他正垂著頭半跪在桌上,身體半赤裸著,又一個紋身師,正在他身上刺字。
許風迎在發現這個直播間的第一時間就將內容同步給了馬緹京和沈談。
“顧南山有危險!邵裏德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他,他故意給他釋放要除掉我的消息,欺騙韓閱川放鬆警惕,其實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韓閱川和顧南山。他要重新開張【秘密花園】,他要拿他們兩個人祭旗!”
支隊下達的命令,是全力營救顧南山和韓閱川。
然而韓閱川被綁在荒郊野外,距離市中心很遠,他的身邊隻有一個負責看守的殺手青藤。
支隊自然而然將警力優先掛在了顧南山的身上。
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直播間裏的顧南山,隻是一個蠟像。
等所有人意識到被耍了的時候,韓閱川這裏已經出事了。
“對不起……”
許風迎小心翼翼的拍著韓閱川的背。
韓閱川將目光轉向顧南山那殘餘的屍體。
沈談走到屍體麵前,默默上前,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所有人,盡快,清理現場。”
梁謙難得的語氣哽咽。
他根本不敢低頭,生怕看到死不瞑目的顧南山,自己也會衝動抓起槍,衝到東智集團的大樓裏直接槍斃了邵裏德。
沈談用力閉上眼,在睜開的時候,眼底很紅。
因交通事故拖行的屍體,血肉會因為摩擦嵌進地麵。
想要徹底將人和路麵分離,需要用鏟子將那些血肉鏟起來,在統一進行拚合處理。
沈談手抖了。
顧南山的身體,很顯然是沒有什麽特殊的。
人終究是人,是人就很脆弱。
顧南山的手指和四肢有很明顯的掙紮痕跡。
應該是在背迷暈了之後,掛在了車尾,隨後在拖行過程中蘇醒,因為劇痛掙紮,痛暈,再次掙紮……
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後,顧南山才徹底咽了氣。
沈談的眉頭控製不住的抖動起來。
原本應該繼續分離的手,已經有些握不住鏟子了。
眼前的視線越發模糊。
“沈處,您沒事吧。”
小湯見沈談的情緒有些控製不住,便上前將他扶起。
沈談抬手擺了擺。
“沒事,我要自己來。”
“沈處,您別勉強。”
小湯有些心疼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您和顧副部是朋友,您看到他這樣,肯定不好受。”
“我和他不是朋友。”沈談用力眨了眨眼,“還是一起做吧,早些處理完,早些能讓路麵恢複正常。”
沈談低頭調整了一下情緒。
當他再次舉起鏟子處理時,他的手忽然觸碰到了顧南山膝蓋的一個凹陷處。
那處,雖然皮肉上沒有什麽外傷,可碰上去卻能摸到一個明顯的鼓起。
沈談鬼使神差地被吸引了過去。
停屍房的冷氣裹挾著刺激的消毒水味。
沈談的乳膠手套在無影燈下泛著青白的影子,在解剖台上上上下下的操作著。
“肇事車輛時速不快,拖行距離超過五公裏。”小湯翻著現場報告,“交警那邊認為,肇事車輛在神誌清醒的狀況下,不會發現不了車後麵有個人的。”
“這不是廢話嗎?”
沈談的鑷子在屍體頸側停住,眼裏露出銳利的光。
“難道他們覺得,韓閱川在注射過量止痛藥和身中十幾刀的情況下,是完全清醒的狀態嗎?”
不鏽鋼尖端映出扭曲的紫色瘀痕。
這些環狀傷痕像惡鬼的指印,深深嵌進肌理。
小湯默默將報告放下。
“風迎老師說,韓隊長還沒有醒……”
“知道了。”
沈談過於冷淡的態度讓小湯有些捉摸不透。
“老師,您不去看看韓隊嗎?”
沈談麵不改色的掀起屍體上被血痂粘連的衣領。
“有什麽好看的?”
“我聽說,韓隊長情況不太好,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被犯罪分子貼臉告訴他,親手害死自己的搭檔。——誰遇到這樣的事情情況能好?”
沈談的語氣平靜到有種絕望的慘淡。
他目不轉睛,屍體露出頸動脈處針孔大小的黑點,隨後扭頭讓助理記錄。
“屍體頸部有七氟烷注射痕跡,是專業麻醉手段,和直播視頻前半部分分析的內容一致。”
隨著解剖刀劃開胸腔,腐敗氣味轟然炸開。
斷裂的肋骨如同犬牙交錯的荊棘,但沈談的注意力被右肺葉的陳舊疤痕吸引——那是5.56毫米子彈貫穿傷特有的星形愈合組織。
沈談沉默了一瞬。
“顧老師的檔案裏,有注明過三年前他受過一次嚴重的槍傷。”
小湯的及時補充回答了沈談沒有問出口的疑問。
手術鉗探入腹腔時突然凝滯,黏膩的內髒碎塊裏混著半消化狀態的白色藥片,邊緣還殘留金色包衣。
“記,胃裏發現未融化羥基丁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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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談將樣本裝入證物袋,玻璃器皿碰撞出清冷的脆響,“足夠讓成年男性喪失反抗能力,卻保持清醒感知。”
他的指尖撫過屍體左臂內側的煙頭燙痕。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顧南山是最討厭抽煙的。
沈談心底忽然對這份工作湧起一陣發自內心的厭惡,滔滔不絕。
“師父,沈部長來了。”
“知道了。”
沈談知道父親這個時候出現的目的。
他並不想這麽快去和他交代什麽。
當解剖刀移至小腿時,反常的肌肉纖維走向讓沈談瞳孔驟縮。
暗紅色的腓腸肌深處,一點銀芒刺破血肉。
鑷子夾出的芯片不過米粒大小,表麵還沾著組織液,在燈光下泛著幽藍冷光。
“沈老師,這...”
小湯看著沈談從顧南山小腿肌肉中分離出來的芯片露出驚訝的眼神。
沈談將它舉到燈光下,微微凝眉。
這時,實驗室的電話響了。
他沒有急著去接電話,而是緩緩將取出的芯片放進清水裏,蓋上蓋子。
“小湯,你做收尾,記得導出報告。”
“好。”
囑咐好小湯後,沈談自己脫了衣服消好毒,走出了解剖室。
沈崇嶽擰緊眉頭,迎了上來,而沈談卻看也不看自己的父親一眼,直接從他麵前走了過去。
“小談!”
沈談被沈崇嶽叫住,緩緩轉身。
沈崇嶽走到他身邊,神色不明。
“你這是幹什麽?”
“什麽幹什麽?”沈談淡淡地,“我做我的工作,怎麽,沈部長有何指教?”
沈崇嶽很顯然知道,沈談是在故意給自己臉色看。
“小談,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可發生這件事情誰也不想,你要理解爸爸的決策。”
“什麽狗屁決策?”
沈談很不耐煩。
“你的所謂決策,就是拿他們的命給你的官運亨通當墊腳石?顧南山的潛伏早就應該結束了,是你遲遲壓著不讓他回來,才害的顧南山和韓閱川兩個人都深陷其中。老沈,你還有良心嗎?”
沈崇嶽被他懟的說不上話。
“沈部長有事嗎?沒事,我要繼續工作了。”
“你給南山驗屍,有沒有發現什麽東西?”
沈談轉身離開的時候,沈崇嶽忽然沒由頭的問了這麽一句。
沈談的眼皮微微下垂,睫毛不自覺地抖動了一瞬。
“發現什麽?三年前的槍傷,還是胳膊上煙頭的燙傷?”
沈崇嶽啞口無言。
隻能看著沈談單薄的背影,一陣風似的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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