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大雨，老趙家就沒有不漏雨的地方。
    祁紅豆原本就有打算準備翻修一下家裏破破爛爛的茅草屋頂，這玩意兒防寒保暖是沒有的，而且一到雨雪天氣，準出毛病。
    她有時候躺在主屋那張床上，看著黑洞洞的屋頂的時候，總覺得上麵那個黑洞隨時有可能砸下來把她吸收了。
    現在這兩天雨一下，更驗證了她對這個看起來就不咋地的屋頂的擔心。
    既然都準備修屋頂了，那家裏的那幾間看著比茅草屋頂更不保險的泥巴牆也是時候更新換代一下了。
    剛好大隊長在發愁知青點的事情，磚頭是舍不得買，也不太能買得起，所以祁紅豆就把主意打到了山上的頁岩石上。
    這種石頭最大的特點就是硬度比較低，開采難度小，且在他們這裏分布的多。
    用來做建築材料，尤其是做牆體和地麵這上麵，格外的合適。
    等知青點的預算下來了，大隊長想要省點錢，又能保質保量搞定知青點的建造的話，完全可以考慮頁岩石。
    知青點肯定是要分男女宿舍的，弄兩間放大通鋪的屋子，這工程量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到時候肯定要動員大隊裏的勞動力們一起弄。
    人多力量大，搞起來也快。
    祁紅豆就打算蹭個順風車，一起弄點頁岩石，把家裏的房子翻修一下。
    而且就老趙家現在的這個勞動力數量來看，他們翻修房子，都不用另外請人的。
    趙衛國病好之後，積極響應了大隊長一起去采石的號召，本來話就不多的人，現在整個變啞巴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被祁紅豆的一番話給刺激的。
    陡然發現自己想事情過於簡單，所以就算是做好事，都有可能會反過來害人害己。
    雨後一連半個月都出了大太陽，鋪在曬穀廠的棉花曬得一咬一聲嘎嘣脆，棉花裏麵的棉籽都被曬成炒豆子了，大隊長才招呼他們打包裝車送到棉花站。
    沒辦法，雖然交的是任務棉，但是公社裏忙著交任務棉的大隊那麽多，人家棉花站的人能不挑剔檢查嗎？
    寧願曬的幹一點，哪怕不那麽打秤，但是為了少點麻煩，大隊長還是在檢查了棉花曬的程度之後才給裝車。
    果然，在交棉花的時候，有的大隊投機取巧，棉花曬得不夠幹，又或者被檢查人員故意挑刺，最後要麽額外再補夠棉花的斤重，要麽趁著還沒入庫，想辦法推回去重新曬。
    好一頓折騰。
    而紅旗大隊的任務棉因為有大隊長的親自把關，一次就完事兒了。
    祁紅豆弄了一大包棉花，準備去鎮子上找鄭老頭按照約定彈棉花。
    三十斤可不輕，而且彈棉花被子祁紅豆也不打算瞞著老趙家的其他人，想了想，就點了趙元武背著放在籮筐裏的棉花包，一起去找了老鄭頭。
    背著三十斤的棉花，趙元武依舊走得虎虎生風。
    祁紅豆覺得他要不是照顧著自己的腳力，估計能用比她快一半的時間到鎮上。
    說趙衛國快要變成啞巴了，其實趙元武這段時間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裏去。
    本來父子兩個人的溝通就少的可憐，一個不會主動問，一個不會主動說，現在好了，兩個人都悶著不開口。
    祁紅豆看著趙元武腳下的草鞋，也不問他為啥不穿膠底鞋，顯而易見，舍不得穿呢嘛，“我看你媳婦兒給你做的布鞋也好了，回頭你試了，穿得合適，娘想辦法再去弄點料子，給你們一人再做雙鞋子。”
    趙元武：“娘，我的鞋夠穿了。”
    “跟娘你還來這些，你有幾雙鞋，我不知道？”
    “好鞋養腳呢，別舍不得穿，娘知道你踏實肯幹，有好東西給家裏人你是一百個舍得，但是到你自己，你就能省就省了。”
    趙元武大老粗一個，聽見祁紅豆這麽說，陽光下曬得麵色發赤的麵上有些羞澀和不好意思。
    “娘，我都這麽大了，穿好鞋也是浪費。”
    他的聲音還是那麽洪亮，隻有一個屋簷下和他已經相處了這麽天的祁紅豆聽出了他語氣裏微不可察的羞澀。
    這微妙的情緒變化，落在她身旁這個鐵塔一樣的糙漢身上，還挺有反差萌的。
    “再大了，在娘眼裏也是孩子。”
    想要趙元武痛快放棄推搪，祁紅豆隻要一拍手，發揚一言堂風格就好了。
    果然，趙元武不說話了。
    話題一轉，祁紅豆再次說到了趙衛國，在老太太跟前趙元武始終是孩子，對趙元武來說，趙衛國也一樣。
    他是教訓了趙衛國，但又不是真的想要不認兒子。
    隻是對趙元武來說，處理這樣的事情，他也一樣笨拙。
    不知道怎麽樣保護，不知道要怎樣教育，於是隻能打。
    可是打了，事情還是擺在那裏，沒有解決。
    祁紅豆就借著這個機會，把那天她和趙衛國了解的情況和趙元武說了。
    “這個混賬！”
    趙元武心平氣和沒超過一秒鍾，在聽到這些之後不出意料的又怒了。
    要是趙衛國這會兒在他跟前，起碼也得挨一腳。
    祁紅豆看著他生完氣，倒是不擔心，畢竟他們還要去彈棉花呢，趙元武不可能這個時候跑回去揍趙衛國的。
    “你想把他打一頓，打完之後呢？鬧開了，要不要去老劉家把錢要回來？怎麽個要法，要是老劉家反咬一口，到時候給衛國安個亂搞男女關係的罪名咋辦？”
    祁紅豆慢悠悠地把不好的可能列舉給趙元武聽。
    本來隻是生氣的趙元武一下子聽住了。
    當爹的腦子轉的比兒子快得多，趙元武一下子就理解了其中的厲害。
    這隻是最不好的可能，但誰又能保證事情究竟會發展到哪一步嗎？
    望著趙元武此刻的表情，祁紅豆覺得這個時候的趙元武心裏麵想的肯定不是怎麽揍趙衛國，而是怎麽才能幫兒子把坑填上。
    畢竟是當爹的，心疼還是心疼兒子的。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人教人，千難萬難，不如事教人，一次就會。
    而當祁紅豆和趙元武回村的時候，紅旗大隊兩邊被開荒成菜地的小河邊，此時正圍滿了人。
    “不好啦——老劉家的丫頭跳河啦——”
    轟得一聲，人群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