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資這種事情，祁紅豆是一回生二回熟。
    做了登記進廠之後，熟門熟路的找到江依雲的辦公室，往門口一站，不用出聲，本來辦公室在嘮嗑的幾個人瞬間消音，然後齊刷刷地去看江依雲。
    不出三十秒，江依雲就會出現在她麵前，然後把錢票奉上，場麵堪比舊社會地主收租。
    祁紅豆收了錢票，從籃子裏麵掏出一個鹹鴨蛋給江依雲。
    “拿著中午下飯吃。”
    這鹹鴨蛋還是大寶二寶啟發了她弄的，村裏有人養鴨，大寶他們經常在外麵撿的野鴨蛋，有不少就是鴨子下丟在外麵的。
    醃好的鹹鴨蛋也是一樣美味，主要是不像是肉那麽難弄。
    祁紅豆就找人換了一些鴨蛋回來，再指揮幾個勞動力去山裏挖點紅泥巴回來，活開泥巴加上草木灰和鹽，醃一段時間就成了。
    家裏醃了一壇，看著不少，不過因為人多，也隻是偶爾能吃粥的時候才會拿幾個出來，切開，大家分著吃。
    江依雲很喜歡這一口，祁紅豆觀察到了，不過江依雲從沒主動提出來說想要多吃一個。
    這次過來收工資，祁紅豆幹脆就給她拿了個鹹鴨蛋。
    “行了，你上班，我先走了。”
    把鹹鴨蛋往江依雲一塞，祁紅豆幹脆利索的走人。
    江依雲的同事們趴在窗邊看這個畫麵，覺得有些魔幻，又都在猜：“江會計的婆婆又給她啥了？”
    “前幾次好像不是燒餅就是糖果，都是吃的。”
    “那這次應該也是吃的了。”
    “我怎麽覺得老太太瞅著不像以前那麽不講理了呢？”
    “那江會計這算是熬出頭了？”
    “傻啊你，江會計的錢不還是在她婆婆那裏，哪裏就是熬出頭了？”
    最多算是日子好過了一點而已。
    江依雲低頭看著手裏的鹹鴨蛋，已經不像是第一次收到婆婆給的燒餅那樣驚惶了，她的嘴角微翹，綻放出一朵小花的樣子。
    日子好過一點就已經是平靜生活裏最大的幸運了。
    “親家，是親家吧？”
    祁紅豆在鎮上轉悠半天之後，提著籃子回紅旗大隊。
    還沒進村，就被兩個忽然冒出來的老頭老太太給攔住了。
    李牛棚拉著自家老婆子，滿臉的不高興，“親家，你這是上哪裏去了啊？”
    祁紅豆往後退了兩步，才看清楚這兩個快要貼到她身上的人長什麽樣子。
    她眯了眯眼，這兩人不是李曉娥的爹娘嗎？
    李牛棚見祁紅豆不回答，拉著老長的臉：“親家現在是發達了，都不認識我們這些窮親戚了是吧？”
    李母瞅著祁紅豆手裏被蓋起來的籃子，上手就去扒拉，“親家這是去鎮上了吧？都買啥好東西了？拿出來我看看，有吃的沒，給我一點，餓死了，走半天路。”
    祁紅豆掏耳朵，啥玩意兒？
    她捂著籃子，往旁邊又挪了挪，“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道理呢，肚子餓了就能到人家飯鍋裏麵扒拉，見到人手裏提著個籃子就要一翻一翻？”
    “新中國都成立了，土匪攔路搶劫，抓到了是要吃花生米的！”
    李牛棚和錢大鳳聽到這話，手忍不住抖了抖。
    不過想到他們今天是為什麽來的，兩人的眼神又變得惡狠狠地起來。
    “你別想著嚇唬俺們這些老實人，咱們可是親家，上門做客，吃你家點東西怎麽了？”
    “就是，有你這麽摳門的嗎？”
    祁紅豆掃了一眼這兩人身後，村口一如既往有吃瓜嘮嗑的群眾。
    “少放屁，給你們臉了是吧？大過年的把我們老六和我外孫女罵出門的不是你們？”
    “大過年的上門拜年，連口水都沒給孩子喝，你們還親戚上了，跟誰稀罕這門親一樣。”
    “趕緊給老娘滾蛋！”
    幾個兒女親家裏，李曉娥的爹娘絕對是奇葩中的奇葩。
    這種人，給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愚蠢又惡毒，誰沾誰倒黴。
    李牛棚不樂意了，“我女兒嫁給你兒子了，娃兒都生了這麽多年，你說不是親戚就不是了？欺負人是不是？”
    錢大鳳：“親家，做人要講良心的好不好，要不是我們同意把女兒嫁給你們家老六，說不定他早就被抓走了！”
    李牛棚：“就是，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知道拐帶人家閨女，要是我們那個時候不同意，他早就被抓起來打死了！”
    什麽玩意兒，這倆老東西怎麽滿嘴噴糞呢！
    李牛棚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給的自信，臉比牛棚要寬敞的多了，見祁紅豆不願意多搭理他們，甚至抬腳就要走，趕緊拉著自己婆娘使勁兒嚷嚷。
    “老趙家翻臉不認人啦！”
    “沒聽說過親家來走親戚，還給人攆走的啊！”
    “老趙家不要臉啊！”
    一聲比一聲刺耳，本來隻是模模糊糊聽見一些動靜的閑散村民們漸漸靠了上來。
    把祁紅豆給氣笑了：“走親戚？”
    李牛棚&錢大鳳見祁紅豆搭理他們了，更加得意：“咱們這個關係，隻要上門，難道不就是走親戚？”
    祁紅豆繼續微笑：“好啊，既然是走親戚，那就到家裏坐著喝杯茶，慢慢嘮吧。”
    關門打狗，堵住嘴打，沒有聲音的。
    就是不知道這兩老骨頭守不守得住，眼裏的算計都要冒出來了，當人是傻子呢。
    李牛棚聽到祁紅豆這麽說，這才滿意了。
    夫妻兩人跟著祁紅豆去了趙家。
    “哎呦，這新屋子氣派的呦。”
    “真是闊氣啊親家。”
    “有肉沒，今天家來親戚，不得炒幾個好菜啊，是吧，親家？”
    祁紅豆：“進來說，我讓我兒媳婦給你們炒個臘肉，再燉條魚咋樣？”
    錢大鳳：“燉魚要貼餅子啊，貼白麵餅子沾著湯吃才香呢！”
    祁紅豆：“都有，都有，給親家吃嘛，當然都得要好的。”
    “做飯還要一會兒，親家不如說說你們今天是來幹啥的？”
    李牛棚坐在長條凳上，張口就是：“我們啊，今天來沒有別的，就是想讓你給我們家大頭安排個工作。”
    錢大鳳一聽就隻有這一句，趕緊補充：“家裏不富裕，我們家大頭馬上也要結婚了，親家你等會收拾點幹糧啥的，給我帶回去吧。”
    真敢張嘴啊。
    祁紅豆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在兩人滿懷希望的目光下，無情道：“給老娘有多遠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