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吃飯了。”
    趙向東看到臨吃晚飯的時候，趙元文還蹲在門口池塘那裏，就喊了一嗓子。
    “哦，來了。”
    趙元文慢吞吞地起身，滿是皺紋的臉上能看到一絲寂寞。
    王小草就算不能說話的時候，他也沒覺得這樣寂寞難捱。
    因為雖然媳婦兒不能說話，可人就在自己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兩人過了一輩子了，趙元文還是第一次和王小草離得這麽遠。
    祁紅豆見趙元文心情有些低沉，就摸摸大寶二寶的小腦袋，把他們打發過去‘彩衣娛親’。
    小孩子總是鬧騰的。
    至於已經去了遠方的媳婦兒，他現在想見是見不到了，等趙玉菊生再給照顧坐月子，等孩子稍帶大一點好帶，起碼也得過個小半年。
    人在身邊的時候，當然是想不起來珍惜的。
    正好，讓趙元文體會一下。
    不過畢竟也是五十歲的人了，不好叫他一個老頭子悶成抑鬱，這時候家裏小崽子們的作用就發揮出來了。
    “爺爺！”
    “爺爺，爺爺——”
    小孩子們歡快的聲音小鳥一樣穿過嫩綠的柳條，趙元文被小崽子們拉著看他們最近的學習成果。
    “趙守護，爺爺你看，我寫的好不好！”
    大寶指著地上自己用樹枝寫的大大的字，帶著一點小驕傲的去看趙元文。
    他現在已經能把自己的名字寫的很好啦！
    不是歪歪扭扭很難看的那種，他寫的很端正！
    太太誇他的名字好聽，有意義，大寶可能不太知道有意義是什麽，但是被表揚就是很開心的。
    於是練字的時候，寫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劃的，不知道寫了多少遍，才能有現在的樣子。
    趙元文訝然，他不知道大寶什麽時候能把自己的名字寫的這樣好了。
    慢一拍的表揚完大寶，二寶又連忙求爺爺關注自己，他寫的也很好噠！
    人從書裏乖，大寶二寶知道自己是帶著任務來哄爺爺的，沒一會兒就把趙元文哄得眉開眼笑。
    “爺爺，我給你捶腿！”
    “爺爺我給你倒水！”
    看著兩個小孫子在自己身邊跑來跑去，趙元文心頭被失落籠罩的陰雲很快被風吹散。
    轉頭看見祁紅豆和其他人說話的側臉的時候，趙元文隱隱覺得眼眶發熱。
    他年紀大了，沒辦法達成母親曾經對他的期待。
    可好在他的小孫子們還算有出息，以後，他們或許真的能如娘期盼的那樣，光耀門楣也說不定。
    當然，如果換成之前沒事就愛滿村亂跑的大寶二寶，趙元文大概是不敢這麽想的。
    小孩子就是嫩生生的小樹苗，期盼他們日後能夠枝繁葉茂長成大樹，當然是從小就要給他們澆水、施肥、修剪枝葉，要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他們長成。
    畢竟大人們把他們帶來這個世界，起碼要付出最基本的責任心。
    南方春天的雨細細密密，落在人身上，打濕的衣服會如第二層皮膚一樣緊緊地粘在身上，說不出的黏膩和濕冷。
    杜宇小小一個縮在橋洞下麵，抱著他從壞人那裏偷來的弟弟，意識已經有些模糊。
    他在發熱。
    小小的杜風用自己的小臉貼著哥哥，他很冷，貼著哥哥就不冷了。
    杜風有點怕，又不是那麽怕。
    因為雖然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可哥哥陪著他。
    “咕嚕嚕——”
    小兄弟兩個人的肚子此起彼伏的叫出了聲音。
    外麵的氣溫很低，六歲的杜宇發著低熱，抱著三歲的弟弟，整個人都在止不住的發抖。
    “......哥，肚肚在叫。”
    小風低頭捏了捏自己肥嘟嘟的小肚子，以為和從前一樣，肚子餓了就能有吃的。
    還有，爸爸媽媽怎麽還不來接他們回家？
    杜宇撐著哥哥的氣勢，安撫弟弟：“你不是想睡覺嗎？先睡，睡醒了就有的吃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們現在在什麽地方，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天上在下雨，外麵可能還會有來抓他們的壞人，他隻能帶著弟弟躲在這個橋洞下麵，不敢隨便亂跑。
    有野狗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杜宇的表情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他靜靜地攥著弟弟的手，準備隨時帶著他跑。
    狗叫的聲音越來越近，杜宇堅持不住，循聲看了過去，一隻流著口水的眼神凶惡的大黃狗正好也看到了他。
    是瘋狗——
    杜宇想起了老師講過的瘋狗會咬人，見到了一定要躲開的事情，再也沒忍住，眼淚嘩啦啦的流，一邊哭，一邊拽著弟弟開始跑，生怕被野狗追上。
    三歲的杜風，小腿短短的，又餓著肚子，根本跟不上杜宇。
    杜宇看著越來越逼近得大狗，心裏的防線也在逐漸崩潰。
    他也可以選擇把弟弟丟下，自己跑。
    畢竟他跑的更快一些，或許還能找到好心人幫忙。
    可他看著頭發濕漉漉的小小的杜風，聽著他軟軟的叫著哥哥，心裏忽然爆發出無限的勇氣。
    他撿起地上的石頭、土塊、樹枝，拚命的朝著野狗丟過去。
    一邊扔一邊喊：“壞狗！瘋狗！走開！！”
    他尖叫，童聲稚嫩，撕心裂肺。
    在扔石頭的時候跌倒在身旁的小泥坑裏，渾身變得髒兮兮，小小地杜風學著他的樣子，也撿起石頭和泥巴往前扔。
    他人小，力氣也小，別說砸中野狗了，丟都丟不到野狗的跟前。
    最後那隻狗不知道是被杜風嚇住了，還是有了新的目標，在摔成泥人的兩個小兄弟跟前轉了轉，最後又跑走了。
    野狗走後，六歲的杜宇抱著剛才小勇士一樣，在他跌倒的時候站在他前麵的弟弟，大哭。
    爸爸媽媽，你們怎麽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