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這婆婆媽，心真不是一般的狠。”
    張園媽看著門口哇哇哭的小外孫，頭疼不已，嘴上絮絮叨叨全是趙大蓉的不是。
    她自己的孫子都照看不過來，哪裏有精力照顧小外孫呢。
    孩子肯定是要送回去的。
    張園下班回家，就看到了抱著孩子在門口等她的親媽，整個人都炸了。
    婆婆這是什麽意思！
    死活不管了是吧！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人呢，親孫子看都不看一眼是吧！
    張園這段時間因為懷孕而逐漸不穩定的情緒和小夫妻兩個捉襟見肘的生活，心態早就已經在爆炸的邊緣了。
    現在看到親媽抱著孩子在自己麵前，那就跟炸彈爆炸沒區別。
    “不行，我要去問問，小風難道不是他們杜家的種！她自己把家搞得一塌糊塗，欠了一屁股債，現在連孩子都不願意管，是打算老了以後不指望她兒子養嗎？”
    張園媽聽著女兒這樣講話，也不攔著，反而在一旁拱火：
    “我也是沒見過這樣當奶奶的，親孫子呢，不知道還以為是從哪裏撿來的，我問小風，你前腳送他過去，後腳你婆婆就把他送到我這裏來了，連口水都沒給孩子喝！”
    杜鵬程回來就聽見了自己丈母娘拱火和自己媳婦帶著哭腔崩潰的怒罵。
    推門進去，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張園一想到自己現在這沒有奔頭的日子，心頭無限怨念：
    “你說有了就生，結果家裏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我不過是把小風送過去讓媽帶幾天，她轉頭就把孩子丟給我媽，杜鵬程，你媽究竟是什麽意思？”
    因為懷孕後煩心事一直不斷，張園的狀態看上去很糟糕。
    杜鵬程的心情也不好，可還是忍住沒有發火：“你送小風過去，怎麽不和我商量一下？”
    他媽那個脾氣，軟硬都不吃，不提前商量好，她怎麽可能會答應！
    “鵬程，這也不能怪園子，你看你們現在日子過得難，親家也得閑，也沒工作，就幫忙帶帶孩子，也能幫你分擔不少啊。”
    張園媽慣會做好人，反正孩子不用她帶，動動嘴皮子，咋樣都行。
    杜鵬程也不是傻子，聽明白了丈母娘的意思，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
    他知道張園最近情緒不穩定，今天下班還特意國營飯店去切了半隻她愛吃的燒鴨，結果回來等著他的不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和和美美，而是亂糟糟的一團。
    丈母娘和老婆都看著自己，帶著怒意、淚水和緊迫逼著自己表態。
    都在等著他開口——
    可他媽的！
    誰給他喘口氣的功夫了！
    就說丈母娘那天怎麽會好心過來看望他們，還難得帶了幾顆雞蛋，他見老婆被丈母娘拉到一旁說話，也沒在意。
    以為隻是母女之間說貼心話而已。
    還在想著有了丈母娘來這一趟，媳婦兒的心情應該能好不少。
    結果丈母娘走後，媳婦兒臉上沒見笑顏，連飯都沒吃多少。
    杜鵬程問了她是不是不舒服，張園也隻是胡亂點頭應付了一下。
    誰能想到她那個時候居然已經想好了要把小兒子丟過去給他媽照顧了。
    連個商量都不打一下！
    杜萬裏月末回家的時候，見家裏冷冷清清的，趙大蓉出去打完牌，贏了還有錢票去飯店打包一份飯回來吃，壓根沒想到小兒子在這個時候回來。
    “媽。”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見到小兒子，趙大蓉還是有些高興的。
    從她的臉上也看不出來絲毫最近生活的不如意，錢沒了就再賺，虧的多就慢慢還。
    對張園杜鵬程來說，錢沒了家就散了，人也就跟著垮掉了。
    但是對趙大蓉來說，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她這輩子就沒有被壓垮的時候。
    不過是一時不如意而已。
    不聽話的孩子，走就走，眼不見為淨，她又沒有損失。
    杜前進這個在革委會工作的人被查都沒能牽連到她半點，現在她隻不過是手頭緊了一點而已，趙大蓉從不虧待自己，該吃就要吃。
    “我買了一些糧食回來，媽，你最近在家不開火？”
    杜萬裏回家就發現了廚房許久沒有用過的樣子，他性格和杜鵬程差不多，不出挑，有時候甚至還挺心軟，所以在發現廚房沒有什麽存糧之後，就捏了捏自己的錢票，去買了一些。
    趙大蓉聽了，心裏微微發熱。
    然後招呼著杜萬裏吃她從飯店裏麵打包帶回來的飯。
    “開火，怎麽不開火，我一個人又吃不了多少，早上下個麵條，做個疙瘩湯，咋都夠吃，這是我在飯店買的紅燒雞，來嚐嚐。”
    杜萬裏低著頭去廚房拿碗筷，飯桌上母子兩人吃著飯，偶爾說幾句話。
    對大兒子一家，趙大蓉提起來的時候，語氣十分的冷淡，“......你哥嫂自己現在過得挺好的，隻要你嫂子死心，別想著我給她當保姆，大家都能相安無事。”
    杜萬裏是見識過嫂子以前跟在他媽後麵哄是什麽樣子的，貼心的話一套一套的。
    現在鬧成這個樣子，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可他這個時候也操心不上大哥大嫂的事情了，他咬著雞頭裏的軟骨，脆脆的聲響在口腔傳來，抬頭見趙大蓉還在帶著譏諷數落大哥大嫂，他便低頭，把自己要說的話合著嚼碎的軟骨一起咽下去。
    他這次回來，是有事情想要和趙大蓉說的。
    他在廠裏，找了個對象。
    但是他那對象，走路有點問題，屬於天生殘疾，娘胎裏麵帶的。
    除了這個，那姑娘樣樣都好。
    可他媽那麽講究麵子齊整的人，壓根沒可能同意，甚至如果他知道了他對象的情況，說不定還能追到廠裏去和人家談話。
    趙大蓉是不屑潑婦罵街那一套的，但她能生生說的人抬不起頭。
    沒見過世麵的小姑娘那段位和她是肯定沒法比的。
    何況此時趙大蓉的心情明顯很一般。
    杜萬裏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把這話給咽到了肚子裏麵去。
    趙大蓉並未察覺到杜萬裏的欲言又止，她一如既往地習慣性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
    在這個世界裏，她永遠都是發號施令，立於不敗之地，可以俯視所有人的人。
    直到門外傳來一聲——
    “親家，小風奶奶。”趙大蓉的心神才重新回到現實世界。
    外麵那人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趙大蓉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對方是來幹什麽的。
    這對於趙大蓉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居然敢來！
    怎麽，看她落魄了，不是上趕著在她屁股後麵說好話的時候了！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