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過的好不好，看頭發、看眼神、看手，都能看得出一點痕跡。
    祁紅豆喝著糖水，聽著趙大蓉把自己當成無知老太太，嘴上說的天花亂墜。
    又給她許諾了諸多好處，隻等著她把錢從口袋裏麵掏出來然後完事兒。
    “......娘，這事兒我就可就隻告訴了你，畢竟有好處我肯定得想著家裏是不是，隻等著我這個錢周轉開，我一定連本帶利的都給你。”
    趙大蓉就算是說謊，也有那個氣勢，讓人相信她嘴裏說的那些都會變成現實。
    畢竟一般人也不敢隨便開口一借就是兩百塊。
    祁紅豆看了一眼冷清又空蕩蕩的家裏，“鵬程和萬裏都不回來看你？”
    就是搬出去了，那隔三差五，肯定也要回老母親這裏表表心意，關心一下的吧。
    可趙大蓉這裏完全看不出兒子們回來過的樣子。
    滔滔不絕的趙大蓉頓了頓，“他們忙呢，都有自己的事兒，我這也挺好的，不用他們來回跑。”
    絕口不提兩個孫子差點沒找回來，小兒子和自己鬧僵，賭氣不願意再回來的事情。
    在娘家人的麵前，她依舊要保持自己人生贏家的範兒。
    可趙元武都能察覺到不對，他皺著眉頭問趙大蓉：
    “大姐，是不是孩子們有啥事兒？”
    小女兒在鄉下就不提了，哪裏有兒子在身邊，卻對母親不聞不問的。
    趙元武以為是杜鵬程和杜萬裏不孝順，給趙大蓉氣受了。
    被弟弟的這樣關心，趙大蓉有些動容，卻並沒有正麵回答他，而是轉移話題道：
    “娘，老五，你們中午吃啥，我去買些菜回來。”
    祁紅豆和趙元武上門，趙大蓉也沒什麽準備，畢竟她就算猜得到老太太會來，也掐不準他們究竟啥時候來。
    “對了，娘，錢的事情......”
    趙大蓉已經從祁紅豆閉口不提錢的態度上察覺到一點異樣。
    於是更想要速戰速決，不管咋說，隻要錢到手了，一切都好談。
    “到現在了，我進門這麽久了，你連一句實話都不給娘透，娘就是真的無用無知，也不能就這麽傻愣愣的把錢給掏出來吧？”
    祁紅豆放下手裏的杯子，用痛惜的眼神望著眼前已經年過半百的大女兒。
    趙元武一聽祁紅豆這話，就覺得不好。
    他以為大姐家裏的不順心可能隻是孩子們不聽話，隻要大姐說一句，他順手就能給教訓了，可現在娘這麽說了，那問題就不是出在孩子們身上，而是在大姐這裏？
    “娘，你說啥呢，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祁紅豆起身，“老五，我們回去，就當這一趟白跑了。”
    趙元武雖然擔心大姐，但是更怕老太太帶著氣出門會出事，立馬起身跟上。
    趙大蓉什麽時候見過老娘對自己這樣決絕，反應了片刻後，才在他們身後喊了一聲：
    “娘——”
    趙大蓉從沒有和老太太說過那麽多的話。
    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好像就要把這半輩子的話全都說了。
    真情摻雜著假意，得意夾雜著失意，她自己都未必能分得出真假。
    祁紅豆聽著她一件件說著，不必去想著怎麽辨別真假，她隻要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就可以了。
    她說到了那天找到孩子回來之後的情形。
    大兒子和大兒媳抱著孩子，一家子哭成一團。
    小兒子謝過幫忙提供消息的方晴好，她看見了，第一反應就是果然，那個女孩長得不錯，但是殘疾的右腳還是很明顯的，所以這個人就是不行！
    杜萬裏在方晴好麵前，還是給趙大蓉說了好話的。
    但是誰能想到，第一次的非正式見麵，自己家裏亂糟糟的一團不說，趙大蓉對幫了忙的方晴好還能全程冷臉。
    明明平時哪怕是個陌生人，趙大蓉也能和對方說笑幾句。
    可偏偏對他對象卻是這個態度！
    小兒子拉著對象頭也不回地走了，反正侄子也已經找到了，家裏的事情也不用他著急上火了。
    走吧，永遠不要再回來的才好！
    杜萬裏的態度很堅定，趙大蓉同不同意已經不重要了，這是他自己選的人。
    可能長這麽大從沒這麽反抗過母親，所以這一次一旦有了這個想法，並且付諸行動之後，杜萬裏猛然覺得自己好像能溺水的人能重新呼吸了一樣痛快。
    “媽，我不會改變主意的，晴好沒做錯什麽，你也不用拿挑剔兒媳婦兒的眼光來看人家，你不願意我娶，人家爸媽也未必願意把女兒嫁給我家這樣的......”
    杜萬裏自嘲的笑著。
    他媽還以為他們家跟以前一樣風光麽？
    父母離婚，父親被送去勞改，母親沒有工作，家裏還有欠債......家中母子、婆媳關係都是一團糟，別人嫁女兒難道不要看一看男方家裏的條件嗎？
    這樣糟心的家，有幾個願意把女兒嫁過來的？
    “你就不能有點出息！難道你就找不到比那個坡子更好的？”
    什麽主任、廠長家的女兒就不能努力去接近一下？
    偏偏要往下找，往下能找到什麽好人家！
    是嫌棄累贅不夠多嗎？！
    “媽！你別一口一個坡子，晴好有名字！”
    杜萬裏崩潰，從小就是這樣，他覺得重要的事情，在親媽那裏，從來都不值得被重視。
    在家裏，隻要是母親決定的事情，就沒有他們還口的餘地。
    趙大蓉一口一個坡子，看似是瞧不起方晴好，何嚐又不是在蔑視他這個兒子。
    但凡她能做到有一絲尊重，他也不會這麽難受和痛苦。
    母子兩人再次不歡而散。
    小兒子負氣離開，大兒子也同樣覺得心累。
    找回孩子之後，杜鵬程要忙著照顧虛弱的妻子，要安撫家裏的孩子，還要考慮手頭拮據的生活費要怎麽支撐他們活下去。
    所以這個時候，趙大蓉不適時宜的指責張園和張園媽的聲音，就格外的刺耳。
    說張園自然是當媽都當不好，做事不動腦子，心思不夠細。
    說張園媽，必然是冷血會做戲，張園就是個傻子，聽著她媽擺弄。
    張家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杜鵬程知道趙大蓉說的話沒有錯，但依舊覺得心累。
    他不想要附和趙大蓉說的這些，他問趙大蓉：
    “小宇和小風是你看到大的，他們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找回來之後，你做奶奶的，不說抱抱他們，連一句安慰都沒有，你就不冷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