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想的？要離婚我就簽字，你不用想太多，我......”
    老趙家後排的小單間裏，年輕的小夫妻兩個麵對麵，趙衛國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他總是沉默的時候居多。
    簡夏低頭咬唇：“我欠你太多。”
    “咱們當時結婚是說好的，我心甘情願的，沒什麽誰欠誰的。”
    趙衛國成長了很多，對著簡夏，他也能夠直視著她的眼睛說出自己的心裏話而不慌張了。
    紅旗大隊現在熱火朝天的在搞大包幹，大隊長還找人看了水眼，要打兩口井，用來緩解幹旱。
    趙衛國現在每天下班回來，還要去地裏忙活。
    不隻是他一個人這麽拚命，簽過字之後，大家都是一家老小沒日沒夜的在地裏忙活。
    趙衛國的手臂比幾年前更加粗壯，已經完成了青少年到青壯年的轉變，人也更加成熟。
    自從77年高考恢複，趙玉秀一舉考上帝都大學之後，整個紅旗大隊都沸騰了。
    知青們也都跟瘋了一樣，一心想要通過高考改變命運回城。
    杜鵑也順利考上南省本地的大學，臨走之前，抱著祁紅豆的手臂，哭成小狗。
    明明在鄉下的日子過得並不輕鬆，但是真的等要走的時候，她卻還是覺得由衷的舍不得。
    有順利考上大學的，當然也有落榜的。
    知青點裏麵除了杜鵑，就隻有霍城和薑文靜都順利考走了，其他人都已經高考恢複的猝不及防，而他們又已經把書本知識忘了個七七八八，所以沒有考上。
    不過也就因為去年沒考上，所以今年發狠想要考上的人很多。
    對於單身的知青來說，這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但是對於已經選擇結婚成家的知青們來說，就很容易會陷入糾結。
    比如說劉春燕和顧春生，兩人結婚多年，孩子都生了兩個了，現在突然恢複了高考，顧春生是第一年壓根沒去試考試，因為消息來的太突然，而且就在報名考試的那天，他的孩子還生病了需要看醫生，所以顧春生根本沒辦法去報名。
    不過就算他報名了，在當時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也很難考上。
    錯過了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屆考試，顧春生的心情是怎麽樣的不得而知，但是劉春燕的確是在心裏麵慶幸過的。
    她和娘家那邊早就已經斷親了，現在隻是一心一意的和顧春生過日子。
    可如果顧春生要走，那麽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要怎麽生活？
    劉春燕當然知道顧春生心裏麵有多麽想要回去，可是她沒有把握讓他去考試之後，他們還能繼續做夫妻。
    結婚這麽多年，劉春燕始終覺得自己和顧春生之間間隔著什麽。
    所以，她希望顧春生能夠保持現狀，和她繼續這麽生活下去，她的要求並不過分，不是嗎？
    可是怕什麽來什麽——
    “春燕，我想好了，今年的考試我要參加。”
    “......我不會辜負你的，等我回去城裏，就想辦法把你和孩子一起接過去，隻要你給我一點時間等等就行。”
    “我當然沒有騙你，我們孩子都兩個了，我怎麽會騙你呢？”
    “春燕你不是不知道，我種地幹活是真不行，要是這些年沒有家裏接濟，就指望工分，咱們一家四口早餓死了......”
    顧春生很頭疼，他在聽到高考恢複的消息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劉春燕可能出現的態度，不過去年稀裏糊塗的就過去了，今年他不想要再錯過了。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參加考試，他不能讓自己一輩子都和泥巴打交道。
    下鄉這麽久，甚至就算已經結婚生子，但是顧春生從不覺得自己真的一輩子都隻能種地。
    “春燕，你相信我的對不對？我不會騙你的。”顧春生目光熱切的看著眼前已經生了兩個孩子，麵龐粗紅的劉春燕。
    “你把話都說完了，我除了相信你，還有什麽辦法嗎？”
    劉春燕苦笑著開口：“春生哥，這個世界上，我最相信的隻有你了，我當然相信你不會騙我，你要考試，我當然支持你，不過咱們家這個條件，聽說考試複習要買許多書，咱們家沒錢買那些啊。”
    顧春生聽到她答應，就已經很開心，想也不想道：“不用擔心這個，我寫封信回去，讓家裏給我寄！”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劉春燕笑得歡喜，緊緊地握住了顧春生的手，眼睫垂下的時候，眼裏的歡喜之色湮滅，變成了幽暗。
    她捂了這麽多年都捂不熱的心，要她相信自己和孩子不會被拋棄嗎？嗬嗬。
    和顧春生相比較，簡夏的情況要稍微複雜一點。
    當時她選擇和趙衛國結婚的當口，正是簡家出事的時候。
    去年高考恢複那會兒，家裏還沒傳出來話說平反，所以就算知青點因為恢複高考的事情熱鬧的要命，她也沒有參與其中。
    直到不久前，簡家那邊終於來信，她的叔伯還有父親，都已經陸續回家，有人還直接被返聘去學校當老師，簡夏心裏的大石頭才徹底落地。
    不過這也意味著，她應該走了。
    她和趙衛國並沒有孩子，鑒於她的身體情況，就算有了，大夫十有八九也是會勸不要生的。
    再加上她本身就不是容易受孕的體質，所以在他們從假夫妻變成真夫妻之後，也一直都沒孩子。
    江依雲這個婆婆，是吃過女兒嫁出去又沒懷孕的苦的，所以對著簡夏，她很體貼，從不催生，甚至有條件就對她好一點，給她塞一些好吃的。
    別人結婚之後是什麽樣子的，簡夏不知道。
    但是她覺得在老趙家，她真的被照顧的很好。
    家裏奶奶是個麵冷心熱的好人就不說了，就算是她公公婆婆，也從來沒有把她當做外人，或者故意欺負她過。
    大姑子、小姑子還有大伯，也都不是那種喜歡挑刺的人，妯娌相處的話，一開始的時候是有些不太好，但是後麵熟悉了，她和江慧芳處的很不錯。
    江慧芳生了三個兒子一個閨女，她看簡夏一直沒孩子，又喜歡逗自己的崽玩，就在心裏麵有些同情她。
    雖然沒有公開說，但是家裏人都能看得出來，簡夏的身體不適合生孩子。
    江慧芳把和小崽子玩的時候，眼睛都亮晶晶的簡夏當成了是求而不得，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有些嫌棄簡夏病弱，身上有病氣的她，後麵逐漸不在因為這個而看不順眼她了。
    相反，她甚至開始在生活上照顧簡夏。
    也是可憐，一個城裏嬌生慣養，心髒還不好的姑娘，嫁的那麽遠，結婚的時候場麵又那麽潦草，以後可能一輩子都沒自己的崽，江慧芳真的沒辦法狠心挑簡夏的刺。
    不過在簡夏的視角，她喜歡和可愛的五寶、六寶他們玩，純粹是因為小孩子可愛。
    至於她自己不能生的事情，簡夏是真的沒太多感觸。
    畢竟早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