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那晚的記憶，葉草在看見那塊牌子後一路往巷子裏走去。
    江暗也非要跟來，臉上的神色卻僵硬無比。
    緊擰的眉頭與緊抿的嘴唇，還有緊緊拉著葉草躲避行人的樣子，暴露了江暗的渾身的抗拒。
    一路上熙熙攘攘，擁擠肮髒的巷子裏是各種人流湧動。
    有穿著破衣舊褲的小孩子奔跑打鬧，有大人提著塑料桶打水洗衣，也有人正在路邊生火煮著剩菜，與那個雨夜的空蕩完全不同，那晚的一切像是被雨水洗刷幹淨，除了她，沒有在任何人心裏留下痕跡。
    兩人的穿著與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周圍的人見到葉草和江暗，全部投來驚奇的目光，有些男人甚至盯著葉草脖子上的項鏈蠢蠢欲動，想要直接搶走，但看著身旁江暗懾人的氣息猶豫後還是掉頭離開。
    “這都是什麽破地方。”
    江暗扣著葉草的手，兩人挨得緊緊的。
    “我和你說過叫你別來了。“
    “我要是不來，你現在能好好站在這？真想把那些盯著你看的人眼珠子都挖了。”
    那些男人投來的目光讓江暗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
    “……..”
    她就是怕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裏是貧民窟，因為貧窮，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來之前就有心理準備，但是現實場景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來到了常念的家門口，葉草站在門口靜靜觀望了一會兒。
    用生鏽的鐵皮棚做的簡單牆麵和用木板和鐵絲做的小門，就是常念家整體的外觀，外麵是雜亂堆放的一些生用品，那天晚上太黑沒能看清楚，現在再看視覺衝擊更大。
    這樣的地方怎麽生活？
    木門內斷斷續續地發出響動聲，看來常明確實在家。
    葉草走上前去敲響木門，裏麵的聲音消失，安靜了片刻後木門才緩緩拉開一個縫隙，一個瘦小的男孩在縫隙後探了個頭出來，看向兩人的眼神中帶著警惕與迷茫。
    “你們找誰？”
    聲音不大，帶著膽怯地問道。
    “你是常明嗎？”
    葉草看著眼前麵黃肌瘦，身高隻到自己腰間的小男孩，心底一酸。
    那張臉和常念無比神似。
    “嗯…”
    常明仍舊是警惕地躲在門後，輕聲點頭。
    “我…我是你姐姐的好朋友，她叫我來看看你。”
    葉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自己才能讓眼前的小男孩放下警惕，權衡過後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在聽到姐姐一詞，常明大大的眼睛裏瞬時亮起了光，看向葉草的眼裏有了生氣。
    “你說我姐姐？她在哪？”
    聲音帶著迫切。
    常明將木門又打開了一些，向前走了一步，露出了整體穿著。
    身上的衣服很舊，但可以感覺到洗得很幹淨，就是明顯太小了，t恤的領口緊緊勒著脖子，短褲也是勒著大腿，腳上是一雙粉色的大人拖鞋。
    “…..她有事暫時不能回來，但一直很掛念你，就讓我來看看。”
    葉草看著常明希冀的眼神，到嘴邊的話不忍出口，還是決定先瞞著。
    江暗聽見葉草的回答，眸光深深地看了一眼。
    “她在哪？為什麽不能回來？你有手機嗎？我想給她打一個電話，我很想她。”
    常明沒有懷疑，但一係列的疑問和要求讓葉草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她….你姐姐現在在一個很遠的國家工作，一時間回不來。我的手機不能打國際電話。”
    扯了一個很拙劣的謊，就希望常明還小無法識破。
    常明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了下來，剛升起的光隨著垂眼落了下去。
    盯著門前的一個小石子，常明委屈地喃喃道：“她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沒有，常明你姐姐很愛你，她時刻都惦記著你。”
    甚至死前最後念著的人也是你。
    葉草立刻說道。
    “那她為什麽兩年都不回來？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就走，那天放學我在學校門口等了好久好久….”
    說著說著，一滴淚從常明的眼眶中滑落，男孩明明很是傷心，卻倔強地咬著嘴唇不哭出聲。
    “……….”
    兩年前的一個上午，常念送常明到學校後，在返回路上就被兩名男子給迷暈帶走了，甚至連家都沒有來得及回，再次睜眼就發現自己被關在了籠子裏。
    兩年來，常念時刻惦念著常明。
    “她想要給你更好的生活，所以就出門工作去了，但因為那個地方交通不方便一直沒能回來，我也是在那裏和她認識的，所以在我回來前她一直囑托我幫她看看你，她賺夠錢了就會回來的。”
    其實前兩天她已經回來了….隻是陰差陽錯沒有見到。
    葉草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那晚常念明明就在家門口卻不進去，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所以不想讓常明再剛相聚後又失去。
    既然這是常念希望的，那她就盡力為她保守這個秘密，事實就等常明再大一些再說吧。
    常明半信半疑，紅著雙眼看著葉草。
    “這是你姐姐說你喜歡吃的，讓我幫忙買。”
    葉草從江暗手裏拿過一大袋薯片大禮包，遞到常明麵前。
    這是根據與常念對話的回憶得知的，就在來之前買了來，本想自己提著，但江暗非不讓。
    所以剛剛江暗提著這童趣十足的薯片大禮包走了一路。
    “我應該沒買錯吧？你姐姐說是這個樂樂牌，因為之前你的同學給你吃過一片，你就一直還想吃，但你姐姐當時還沒能力買，就去垃圾場給你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一個剩下半包的。
    以後不用去垃圾場啦，你姐姐賺了好多錢，以後你想吃什麽她都會給你買。”
    葉草為了讓常明徹底打消疑慮，溫柔地笑著將這個故事講了一遍。
    果然，常明聽完，眼中僅剩的疑慮與不安也放下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薯片大禮包，拽著木門的小手一鬆接住薯片，木門沒了阻攔，緩緩地完全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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