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收起最後一縷浮光，隱入晚霞的身後。
    病房內，葉草緩緩睜開眼，眼中還帶著睡醒後的茫然。
    一切安然，靜謐。
    忽然覺得世界變得很祥和。
    葉草腦子還有點鈍，她怎麽就睡著了？
    下意識想動，後背的傷口立刻傳來尖銳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所有的感官都立刻回籠。
    她側頭看到江暗就躺在旁邊的病床上，窗外的霞光為他深邃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他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小的陰影，呼吸均勻而綿長，似乎還在熟睡。
    他們倆的床怎麽挨到一起了？
    葉草看著就躺在自己身旁的江暗，屏住呼吸，貪婪地注視著他。
    “看不夠？”
    低沉沙啞的嗓音突然響起，江暗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眸子裏哪有半分睡意。
    葉草一愣，沒想到江暗已經醒了，耳根一熱，下意識想移開視線，卻被他的手掌捧住臉頰。
    “躲什麽？”
    江暗唇角勾起一抹痞笑。
    “剛才不是看得很起勁？”
    他的拇指摩挲著她的唇瓣，力道不輕不重，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葉草能聞到他指尖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獨屬於他的木質清香。
    “你...什麽時候醒的？”
    “上午。”
    江暗撐起身子，輸液管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
    “你…….”
    葉草盯著眼前熟悉的人，想要問什麽，卻感覺已經不需要問了，這雙極具侵占性的眼神就已經給了她想要的答案。
    完整的江暗回來了。
    “野東西。”
    似是知道她沒問出口的事，江暗眯起眼，忽然將臉湊得極近，專注地描摹著她的輪廓，接著張口喊道。
    這熟悉的語氣和稱呼，葉草的鼻子忽覺一酸。
    “不是說要做我的金絲雀？我允許你把自己搞成這樣了嗎？小騙子。”
    欠欠的嗓音帶著難以掩飾的心疼。
    “…….我沒騙你，我沒有離開。”
    葉草默了默接著又低聲開口補了一句。
    “嗯。”
    他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當時為什麽不離開？”
    江暗的眸光沉沉地盯著她，等著一個答案。
    麵對這和16歲完全不一樣的江暗，她還有些不習慣。
    “…….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葉草沒有回答，反問道，這確實也是她最擔心的。
    看著葉草比他還要蒼白的臉色，卻還在擔心他的身體，江暗心底堵得慌。
    “挺好的，但一醒來看到你這樣，感覺腦子被氣得發暈。”
    “哦，我沒事。”
    葉草弱弱地開口。
    “這還沒事？你這條命是老子給的，沒我允許不準你亂揮霍。”
    江暗語氣強硬得不行，臉也沉著，手指卻溫柔地替她撥開額前的碎發。
    “嗯，是你給的。”
    葉草纖細的手指從被子裏伸出來，柔柔地握上了江暗的掌心，眼神一刻不離地看著江暗的臉。
    那天如果不是江暗把她推出去，估計就沒有現在的她，也沒有了安安。
    “還動？”
    看著葉草還紮著針的纖白小手，江暗小心地托住，將其放回被窩裏，卻也沒有把自己的手拿出來，在被子裏小心扣著。
    “……你還記得這幾個月的事嗎？”
    葉草還是開口問道。
    江暗一張口說的都是當時海底爆炸的事，一時間讓她有些拿不準。
    “你還沒回答，為什麽不離開？”
    “你覺得我為什麽不離開？你還記得安安嗎？”
    兩人四目相對，各問各的。
    “….就是因為安安？”
    想到江祈安，江暗忽然一頓。
    就是因為孩子？
    想到這江暗臉色有些繃著，順著葉草的問題反問，執著於探究她留下的原因。
    “所以你都還記得，那手術很成功。”
    葉草放下了心。
    “別岔開話題。”
    江暗更加逼近，兩人的鼻尖幾乎快貼在一起。
    “你不是沒有忘記嗎？你說我為什麽不走？”
    葉草看著男人別扭的臉，輕抬起唇角。
    “那樣的情況下，你怎麽敢的？”
    一個人，四麵楚歌，一邊為他爭江氏，還要獨自生下孩子。
    之前沒有記憶的那個他，根本想不到這些。
    現在一想起來，心髒像是被緊緊捏住，酸脹得難受。
    “你敢一個人去死，我為什麽不敢？”
    開口，葉草的聲音有些沙啞。
    回憶起當時海底的情況，葉草心底騰起一陣後怕的絕望。
    爆炸過後她了無生意，隻想要去海裏找人，後來得知了安安的存在，才重新有了生活的動力。
    雖然當時的她也很彷徨，理智知道這個孩子不能要，她的身體被各種藥劑改造過，還不知道會生下一個怎樣的孩子，可是情感卻始終讓她狠不下心。
    那時每天都是尋找無果的消息，她害怕這會是江暗唯一留下的生命。
    江暗狠狠地瞪著女人，壓迫感撲麵而來。
    “你的命是我給的，你敢去死，我就….”
    突然話語一頓，似乎不知道接什麽。
    “你就幹嘛？”
    葉草好奇。
    “就把你銬在床上，做到你沒力氣折騰…”
    江暗的目光灼人，後半句俯在了葉草的耳側幽幽地道。
    “…………”
    葉草感覺整個耳廓都麻了。
    好難以入耳。
    但這是江暗會說出來的話。
    “其實…..我就是突然發現，江暗我離不開你了，就算你當時不在了，我也想守著你的一切。”
    看著江暗快要繃不住的臉色，葉草勾起蒼白的唇，深深地凝視著江暗的眼睛，伸出另一隻手輕撫上江暗的臉側，小聲開口道。
    虛弱的音調像是羽毛，輕輕拂過江暗的每寸毛孔。周身浮躁的氣息立即被撫平，墨色的眼深邃得宛若夜空。
    “而且你之前不是說想要孩子嗎？我給你生了安安，你開心嗎？”
    葉草認真地看著江暗，唇瓣一張一合，每一個音調極輕，卻一字字重重敲在江暗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