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鋪就的長街盡頭，暮色為成信侯府鍍上一層金箔。
    戚夫人抬眸望著門楣上剝落的漆色，青銅門環在晚風裏輕晃，敲出空蕩蕩的回響。
    佩蘭款步上前，指尖輕觸門環，叩出三聲錯落有致的清響。
    不消片刻，厚重的木門“吱呀”裂開一道縫隙，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邁了出來。
    老者銀絲如雪，麵龐刻滿歲月的褶皺，目光仿若寒星，先是在佩蘭的麵龐上稍作停留，隨後如鷹隼般掠過戚夫人的周身，語氣客套卻難掩疏離道：
    “敢問二位，此番到訪，所為何事 ？”
    戚夫人眼眸微抬，眼前的老者，雖是一身管家裝扮，可舉手投足間，行止如鬆，仙風道骨，讓人不容小覷。
    佩蘭此時上前一步，對著老人恭敬道：“我家小姐久仰先生大名，知曉先生見多識廣，智謀過人。今有一棘手難題，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老人目光一凜，審視的視線落在戚夫人身上，並未即刻作答。
    一陣穿堂風刮過，庭院裏的枯枝簌簌作響，更添幾分凝重。
    許久，老者側身讓出一條通道，沉聲道：“既如此，二位隨我進來吧。”
    戚夫人眸色微動，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隨後與佩蘭對視一眼，穩步踏入侯府。
    繞過影壁，眼前的景象令戚夫人頓感錯愕，本該是雕梁畫棟的庭院如今荒草叢生，殘荷敗葉在幹涸的池底零落成泥，落敗的蛛網在梁柱間隨風輕晃。
    “夫人小心腳下。”佩蘭的提醒讓戚夫人微微頓足，於是抬腳邁過雨後的泥窪。
    “先生的府邸未免也太寒酸了些。”佩蘭一邊抬手撥開擋路的藤蔓，一邊小心地攙扶戚夫人：“這景象，倒似多年未住人了。”
    “不得胡言。”
    戚夫人說著索性放下裙擺，緊走幾步，跟上老者的步伐。
    三人穿過曲折回廊，來到一處幽靜小院。老人伸手推開房門，屋內陳設簡陋，僅擺著幾件陳舊的漆案，牆麵上掛著一幅巨大的行軍布陣圖，圖上用朱砂與墨汁標注的痕跡層層疊疊。
    “請入內就座。”老者微微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神情平靜如水，
    “先生應詔入宮，一時半刻難以返回。二位若不嫌簡陋，不妨在此稍候。”
    言罷，老人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撣了撣深褐色麻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寬大的衣袖掃過案幾，揚起一陣細微的塵霧，在昏黃的燭光中肆意飛舞 。
    戚夫人斂衽為禮：“承蒙長者周全，我等在此靜候便是。”
    老者微微頷首，隨即轉身出了門。
    “夫人。”佩蘭憋了一肚子的問題，終於忍到了老者離開：
    “此番入先生府邸，竟如此順遂，實乃蹊蹺。那管家未作多番盤查，便徑直將我等引入。若遇心懷不軌之徒喬裝而來，府中機密要事，豈非難以保全？”
    戚夫人看一眼佩蘭：“你我是心懷不軌之徒？”
    佩蘭一愣：“那自然不是。”
    “先生既虛懷若穀，又何來保全之說？”戚夫人蓮步輕移，於雕花漆案前徐徐落座，
    “既來之，則安之，多思無益。”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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