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
    當巨大的“失敗”字樣，如同墓誌銘一般烙印在屏幕中央時，三號隊的五名隊員，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提線木偶，僵坐在原地。
    耳麥裏，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沒有抱怨，沒有指責，甚至沒有一聲歎息。
    因為所有人都清楚，這不是他們打得不好，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打”過。
    從頭到尾，他們就像是被蒙住眼睛，綁住手腳，扔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屠宰場，每一步掙紮，每一次呼救，都精準地落入了屠夫預設的陷阱裏。
    在工作人員的示意下，五人失魂落魄地走下比賽台。
    那個在龍坑被一鉤奪魂的adc，雙腿發軟，幾乎是被人攙扶著下來的。他的眼神空洞，嘴裏無意識地呢喃著“為什麽……為什麽鉤子會從那裏過來……”
    沒有人能回答他。
    大廳裏，剩下那十五名幸存者，看著三號隊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模樣，心中那點“慷慨赴死”的豪情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感同身受的冰冷與恐懼。
    下一個……會是我嗎？
    方一凡懶洋洋地走上台，接過麥克風，那副模樣，仿佛剛剛隻是打了一局人機。
    “好了，別跟奔喪似的，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他打了個響指，身後的大屏幕，立刻開始播放剛才那場比賽的錄像。
    “複盤環節，我個人最喜歡的折磨……啊不，教學環節。”他輕飄飄地說道。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大氣不敢喘。
    然而，預想中的狂風暴雨並沒有到來。
    方一凡沒有指著屏幕痛罵“你這個走位是豬嗎”，也沒有質問“為什麽不交閃現”。
    他的聲音很平淡，像一個沒有感情的ai，將畫麵定格在遊戲時間五分鍾。
    “這位打野選手，”他點了點三號隊的打野，“你告訴我，機器人從下路消失了一分多鍾，你為什麽會覺得，入侵我的野區是一個安全的選擇？”
    那名打野選手臉色煞白，嘴唇翕動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我……我看他很久沒出現，以為他回家了……而且，我的上半野區被oracle反爛了，我需要發育……”
    “所以，你的決策依據是‘你以為’和‘你覺得’？”方一凡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卻讓那名打野如墜冰窟，“你沒有看到我在河道草叢消失前，插下的那個真眼嗎？你沒有想過，一個輔助消失這麽久，既沒有去中路，也沒有去上路，他最有可能在哪裏嗎？”
    他頓了頓，像是在給所有人思考的時間。
    “職業賽場上，沒有‘我以為’。每一個決策，都必須建立在確鑿的信息之上。當你沒有任何信息的時候，默認草叢裏有五個彪形大漢，這才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
    畫麵繼續播放。
    每一次團戰，每一個決策點，方一凡都像一個最精密的解剖師，將三號隊那看似合理的決策，一層層剝開，露出底下那因為信息缺失而導致的、可笑又可悲的內核。
    他沒有指責任何人的操作失誤，因為那根本不重要。
    他隻是在反複陳述一個事實你們，從頭到尾，都在用自己那點可憐的、自以為是的“遊戲理解”，去挑戰一個由信息構築的，絕對的“神之領域”。
    這場複盤，比直接的辱罵更令人恐懼。
    它讓剩下的十五名選手，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和那些真正的頂尖存在之間，隔著的不是操作，不是反應，而是一道名為“思維”的，無法逾越的天塹。
    原來，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切，在他們眼中，真的隻是小孩子過家家。
    與此同時，官方直播間的彈幕，卻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畫風。
    在經曆了最初的震驚之後，一些“懂哥”開始冒頭了。
    【有一說一，這把不是全靠四個大神帶飛？方一凡的機器人啥也沒幹啊。】
    【戰績018，純純的kda選手，躺贏的神。】
    【笑死，這不就是典型的抱大腿嗎？我上我也行，不就是插插眼，跟著混嘛。】
    【那鉤子確實帥，但也就帥了那一下，整場比賽看下來，感覺他跟逛街一樣。】
    【前麵的別尬黑，沒看到凡神用視野把對麵玩弄於股掌之間嗎？】
    【得了吧，視野誰不會做？真正把對麵打崩的，是titan的對線壓製，是oracle的野區入侵，是gale的無情虐殺！】
    質疑的聲音，像是病毒一樣開始蔓延。
    就連台下，也有選手小聲嘀咕起來“好像……確實是這樣。方一凡的數據很一般，真正造成碾壓的，還是那四位大神……”
    他們似乎找到了一個可以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我們輸，不是輸給了方一凡，是輸給了lpl的四座大山，這不丟人。
    方一凡似乎也看到了彈幕，但他隻是撇了撇嘴，一副“懶得跟你們這群凡人計較”的模樣，就準備結束複盤。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觀戰席的第一排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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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
    林風站了起來。
    他沒有看方一凡，而是目光銳利地掃過台下所有選手，以及直播間的攝像頭。
    “你們覺得方一凡數據平庸，是在抱大腿？”
    他冷笑一聲，那笑聲裏帶著一絲對庸人自擾的嘲諷。
    “那是因為，他的壓力，根本就不在對線，不在人頭，而在‘信息’！”
    他走到台邊，對工作人員道“麻煩，調出這場比賽雙方的視野熱點圖。”
    很快，大屏幕上，出現了兩張對比鮮明的地圖。
    考官隊那邊，藍色的光點如同繁星，照亮了己方野區和所有關鍵路口，固若金湯。
    而三號隊那邊，代表著敵方視野的紅色光點，卻像一根根毒刺，紮遍了他們野區的每一個角落，甚至蔓延到了他們的高地塔下。
    整張地圖，對於三號隊來說，幾乎是單向透明的！
    所有人都被這觸目驚心的畫麵震撼了。
    林風的聲音，如同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看清楚了嗎？從五分鍾開始，方一凡的機器人，就變成了一個遊蕩在地圖上的幽靈。他用最少的錢，買了最多的真眼，像釘釘子一樣，一顆一顆，楔入了三號隊所有可能發起進攻的路線上。”
    “他剝奪了你們的視野，禁錮了你們的行動，讓你們變成了一群在黑暗中無能狂怒的瞎子！你們的每一次動向，都被他提前預知，你們的每一次反抗，都像是主動把脖子伸到刀口上！”
    “他的數據為什麽平庸？因為當他把地圖變成自己棋盤的時候，已經不需要用擊殺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了！他的‘平庸’，才是這場比賽裏最恐怖的東西！”
    經林風這一點撥，眾人如遭雷擊，再回過頭去看那段錄像回放，隻覺得頭皮發麻。
    那個看似在“逛街”的機器人，總能提前一分鍾出現在最關鍵的草叢。
    他每一次後退，都像是在引誘。
    他每一次前進，都像是在封鎖。
    他發出的每一個信號，都精準地預示著一次成功的gank或是一次完美的規避。
    他不是輔助。
    他是上帝。
    直播間的彈幕，在經曆了短暫的死寂後，徹底瘋了。
    【臥槽！原來是這樣！我破防了，我為我之前的無知道歉！】
    【這已經不是遊戲理解了，這是兵法！是陽謀！我人傻了！】
    【這波啊，這波是頂級預判，我願稱之為‘信息降維打擊’！凡神yyds！】
    台下，所有選手看向方一凡的眼神，徹底變了。
    最後一絲僥幸和質疑，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發自靈魂深處的，對未知力量的敬畏與恐懼。
    方一凡看著一臉嚴肅，仿佛完成了什麽神聖使命的林風，嘴角抽了抽，懶洋洋地鼓了鼓掌。
    “說得好，下次別說了。搞得我好像很厲害一樣。”
    他清了清嗓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臉上的戲謔一掃而空。
    “好了，科普時間結束。那麽……第二場。”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剩下的三支隊伍身上。
    那眼神，像是在挑選下一批送上解剖台的實驗品。
    所有人的心，再一次被高高吊起。
    那股剛剛升起的敬畏，瞬間又被更深的恐懼所取代。
    這一次，誰也別想再心存僥幸。
    方一凡的手，在空中隨意地一指。
    “接下來輪到一號隊了。”
    被點名的一號隊，是之前公認實力僅次於林風和左希那支隊伍的強隊。
    他們的隊長，一個看起來頗為精悍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氣。
    在隊友們緊張的注視下，他沒有露出三號隊長那樣的死灰之色，反而一步踏出，迎著方一凡的目光，聲音洪亮，響徹整個大廳。
    “我們準備好了！”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充滿挑戰意味的弧度，一字一句地說道
    “而且，通過剛才的比賽，我們已經……找到了你們的弱點！”
    話音落下，全場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隊長身上。
    弱點？
    麵對這樣一支由四神一魔組成的隊伍。
    他，找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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