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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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雲飛是被一陣騾子嘶叫聲吵醒的。
    他掀開帳篷,冷風裹著北地幹燥的沙塵撲麵而來。眼前是幽州郊外,天邊尚未泛白,一輪寒月懸掛高空,像是目睹亂世的哀神。營地還未完全安頓好,士卒們圍著篝火喝著熱湯,偶爾咳幾聲,聲音在曠野中顯得格外空寂。
    “主公,夜裏北風起,幾名騎卒巡夜回來時掉進了沼窪。”
    劉大錘一邊遞過溫水一邊抱怨:“這鬼地方比太原還冷,還沒進城,就先凍掉半個耳朵。”
    “那你還有半個耳朵聽我說話,”趙雲飛接過水喝了一口,苦笑著道,“說明天意未絕於你。”
    “主公說的是,”劉大錘咧嘴一笑,“不過……前探回報,說薊城城門大開,城頭空無一人,看不出有人防守。”
    趙雲飛眉頭一挑:“空城?”
    “是,探子說了,白日看似人影綽綽,到了夜裏卻沒半點燈火。像是有人故意做戲,誘我入城。”
    “激將法,”趙雲飛喃喃,“他們比我還急。”
    他轉身回營,取出那張幽州地圖仔細端詳:“薊城雖不是易守難攻的城池,但位置關鍵,一旦控製北方咽喉,東接高句麗,西拒突厥,南連涿郡……這誰搶到誰就是半壁江山。”
    劉大錘滿臉狐疑地湊到趙雲飛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主公,您剛才提到的那個‘第九人’……難道會藏身在這薊城之中不成?”
    趙雲飛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極有可能。”
    劉大錘聞言,不禁麵露難色,遲疑道:“既然如此,那咱們還要繼續進城嗎?”
    趙雲飛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將手中的地圖迅速卷起,收入懷中,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們並非是要進城,而是要去‘請’他出來。”
    “請?”劉大錘瞪大了眼睛,滿臉困惑地追問,“這該如何請法?”
    趙雲飛嘴角的笑容更甚,他輕聲解釋道:“很簡單,咱們隻需裝傻、裝窮、裝不識數,如此三裝之後,自然能將這位‘薊城主’請出廟來。所以,咱們此番並非是要強行闖入薊城,而是要讓‘薊城主’心甘情願地主動來見咱們。”
    劉大錘聽後,仍是一頭霧水,撓著頭問道:“可若是他不肯出來呢?”
    趙雲飛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冷笑道:“那我便放一把火,看看他究竟能忍到幾時。”
    第二天一早,趙雲飛整肅軍容,親率千騎直達薊城西門,但並未攻城,也未逼近,而是悠哉哉地在百步外紮了營地,甚至豎起五麵旗幟,上寫:“趙雲飛北巡駐節於此,待友。”
    “這是請客還是宣戰啊?”劉大錘撓頭,“你這旗子豎得也太客氣了。”
    “看不出我擺的是一鍋火鍋嗎?”趙雲飛斜他一眼,“你要是那‘白衣軍’主將,見我不攻反請,是不是更疑心我早已摸透你底細?”
    “……好像真是這麽個理。”
    趙雲飛嘴角輕勾,卻在心底默念:傅藏陽,你我既然同為“穿越者”,那你既不搶皇位,也不與李密、王世充爭天下,到底圖個什麽?
    這疑團纏繞在他腦海數日,尤其是“日月同輝”四字——這不是普通古人常用語,而更像是那個時代某種組織、信仰,甚至是計劃。
    到了第三日,一名灰衣少年騎著驢子,從薊城東門緩緩而出。
    少年不過十四五歲,膚色微黑,長得倒也機靈。他一路打著哈欠,騎得七扭八歪,到了營門前才抱拳高聲:“在下李文慶,奉‘公子傅’之命來見趙將軍。”
    “你家公子這是擺什麽譜?”劉大錘撇嘴,“不親來也就罷了,還派個孩子來送口信?”
    趙雲飛卻眯起了眼。
    “李文慶?南陽李氏?”
    “正是,”少年咧嘴笑,“我阿翁名喚李善,曾任弘文館學正。”
    “弘文館……”趙雲飛一怔,腦海裏頓時一閃——這李善,乃是南朝梁陳之際的學士,仕隋之後隱居不仕,若非有人挖他家老底,斷不會派出嫡孫來跑這趟。
    “請進。”
    李文慶入營,左右目光不驚地掃視著營帳、兵器、旗幟分布,每一處看似孩童好奇,趙雲飛卻看得真切——這分明是訓練有素的探子!
    片刻後,少年淡淡開口:“我家公子說了,趙將軍若真想見他,不如再往北三十裏,有一處舊廢驛,名曰‘燕亭’,夜裏子時,請將軍一人赴約。”
    “隻我一人?”
    “是。”
    “那我若不去呢?”
    “那就請趙將軍在薊城外,再駐三日。他老人家說,若三日後趙將軍還不走,他自會親來拜會。”
    趙雲飛眉頭一動:“你家公子,還挺有骨氣。”
    “他也說了,若趙將軍真是那‘雲中之人’,必然敢來。”
    趙雲飛目光一凝:“雲中……你們也知道這個代號?”
    “晚輩不知。”李文慶拱手,“我隻是傳話。”
    趙雲飛揮手:“下去吧,給你吃碗羊湯,順便告訴你家公子,我趙某人,準時赴約。”
    夜深,營中火光漸暗,趙雲飛獨騎出營,身披黑衣,身後隻帶短刀一柄。他讓劉大錘守營三日,無命令不得出擊。
    幽州北野,一片荒林掩映之中,老驛站已殘破不堪,磚石塌陷,隻有殘牆猶在,風中卷起枯葉。
    趙雲飛翻身下馬,推開破門。
    屋內燈火幽幽,一人盤坐於榻上,正焚香而坐。那人一襲白袍,披肩長發,氣質溫文爾雅,卻生得一張極為現代的麵孔——鏡框眼,薄唇,修長手指上戴著一枚戒指,不合這個時代。
    “趙雲飛。”他笑了笑,“你終於來了。”
    趙雲飛緩緩點頭:“你是傅藏陽?”
    “我是。”那人點頭,“你我同為局中人,你應該猜到,我不是為了爭天下來的。”
    趙雲飛緩緩抽出短刀,垂在指側:“那你來,是為了什麽?”
    傅藏陽笑而不語,指了指身後牆壁。趙雲飛走近看去,隻見牆上用木炭密密麻麻畫了一幅巨圖——上書:“大唐興替,北地之策。”
    更令人驚悚的是,那圖竟是……“五代十國”各國疆域變化圖!
    趙雲飛瞳孔一縮:“你……你知道唐之後的曆史?!”
    傅藏陽抬頭,目光森然:“趙雲飛,你想不想知道誰才是第一個被送到這個時代的?誰,是‘真正的編劇’?”
    趙雲飛手指一緊,短刀貼著掌心,背後冷汗已出。
    而傅藏陽隻冷冷吐出兩個字——
    “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