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亮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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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沉得像誰在天上扣了一口破鐵鍋,風卷著塵土打在臉上,刺得人睜不開眼。趙雲飛坐在城樓上的高背椅上,手裏攥著一根細竹簽,眼睛卻一直盯著麵前攤開的地圖。
兩封信就擺在地圖旁邊,一封是竇建德的“借駐”命令,一封是王世充的催兵口信。
李安仁在旁邊看得直發怵,小聲道:“將軍,您這地圖都快被您戳成篩子了。”
“篩子才好透風啊。”趙雲飛不抬頭,淡淡來了一句。
“可現在透的是城門吧?”李安仁忍不住提醒,“竇建德這‘借駐’,那就是要咱城。王世充那邊催得急,真要兩頭得罪,咱這洛口怕是三天都撐不下去。”
趙雲飛這才抬頭,眯著眼笑了笑:“所以,咱不兩頭得罪——咱兩頭都得罪。”
李安仁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您這是瘋了?”
“瘋是瘋,但瘋得有章法。”趙雲飛將竹簽在桌上一敲,“竇建德想進城?我讓他進,但進的是空城。王世充想我出兵?我出,但出的不是兵,是消息。”
“空城?”李安仁愣住,“那咱人去哪兒?”
趙雲飛壓低聲音:“西門外十裏,有片小樹林,地勢低、林子密,藏兩千兵馬綽綽有餘。等竇建德的兵進了空城,我就讓王世充知道——洛口已失,讓他急著北上,和竇建德撞個滿懷。”
李安仁咽了口唾沫:“那咱呢?”
“咱在樹林裏等。”趙雲飛眯眼,“等他們打得夠亂,就殺回城,把兩邊的尾巴一刀切了。”
兩日後,計劃開始執行。城裏百姓一早被集體趕往西門外“避兵”,士兵則分批潛入樹林。城門口隻留下一隊老弱軍士,麵色驚慌,手腳亂晃,活像真守不住城一樣。
第三天下午,竇建德的先頭騎兵出現在北門外。為首的將領見城上旗幟還在飄,喊道:“開門迎王軍!”
守門的老兵一臉苦相:“將軍別殺,咱們等的就是王軍大駕。”說完,吱呀一聲,城門緩緩洞開。
竇軍魚貫而入,領兵的將領抬頭一看——城中空蕩蕩,連隻雞都沒見著,隻剩幾縷炊煙在風中飄散。
“這……”他正納悶,忽聽東南方向遠遠傳來急促的戰鼓聲。
那邊,王世充果然上當。趙雲飛派出的快馬一口氣闖到汴水渡口,把“洛口陷落,竇軍南下”的消息傳到王世充耳中。王世充一拍案:“好個竇賊!來人,隨我北上,先奪回洛口再說!”
就這樣,王軍如火龍般一路撲向洛口。
林中,趙雲飛坐在馬上,透過枝葉看著遠處揚起的塵土,嘴角勾起一絲壞笑:“來了。”
李安仁有些擔心:“將軍,萬一他們沒打起來,反倒合兵來找咱呢?”
“放心。”趙雲飛搖搖頭,“竇建德看見王世充搶城,就算心裏再想和談,也會忍不住先動手。王世充那脾氣,更不可能讓敵人進他地盤後還笑臉相迎。”
果不其然,沒等半個時辰,洛口東側就傳來廝殺聲,喊殺震天,火光衝天。趙雲飛能想象此刻城裏的混亂:竇軍倉促列陣,王軍怒吼衝鋒,巷戰、撞門、火攻全都一股腦上來。
“吹號,備馬!”趙雲飛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馬鞍,發出清脆的聲響,同時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股狠勁,仿佛是在下達一道生死攸關的命令。
聽到這聲令下,原本安靜的林中頓時忙碌起來。士兵們迅速行動,弓弦被拉緊,發出“嗡嗡”的聲音,仿佛隨時都會斷裂;長刀在火把的映照下閃爍著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趙雲飛並沒有被這緊張的氣氛所影響,他抬頭望向被火光照亮的夜空,眼神深邃而銳利。在那片漆黑的夜空中,星星點點的火光如同繁星般閃耀,然而他的心中卻隻有一個念頭——等這一仗收尾,他就不再是那個“洛口守將”了。
李安仁顯然被趙雲飛的話震驚到了,他有些結巴地問道:“那……那咱是什麽?”
趙雲飛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略帶危險的笑容,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是這片地盤的主人。”
半個時辰後,戰場的局勢果然如他所料——王世充的軍馬攻得猛,竇建德的兵退得急,雙方在城中繞來繞去,反倒把西門空了出來。
趙雲飛當機立斷:“殺!”
西門大開,趙雲飛兩千精兵如猛虎下山,直撲入城。亂軍之中,沒有人分得清誰是趙雲飛的兵,誰是竇軍、誰是王軍。刀光血影裏,趙雲飛一邊斬殺,一邊指揮手下封鎖街巷,把城心牢牢握在手裏。
到天亮的時候,洛口的局勢徹底變了——竇建德的軍隊被迫退回北門,王世充的兵也被堵在東門外,誰都沒撈到便宜,反倒是趙雲飛穩穩地守住了核心區域。
然而,就在他剛剛想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北門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喊殺聲。緊接著,一名傳令兵疾馳而來,滿臉驚恐地報告道:“大人,不好了!竇建德親自率領大軍折返,而且人數比昨天多了整整一倍啊!”
李安仁聞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他顫抖著聲音對趙雲飛說道:“將軍,這可如何是好啊?這次怕是真的躲不過去了!”
趙雲飛卻並沒有像李安仁那樣驚慌失措,他隻是沉默了片刻,然後嘴角忽然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這笑容讓李安仁感到十分詫異,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趙雲飛,結結巴巴地問道:“將……將軍,您……您這是笑什麽呢?”
趙雲飛微微一笑,緩緩說道:“躲?為何要躲?我們不僅不躲,還要請他進來呢!”
李安仁一聽,差點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地看著趙雲飛,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一般,失聲道:“進……進來?將軍,您這次又打算玩什麽花樣啊?”
趙雲飛沒有回答,隻是轉身看向窗外——遠處,竇軍的旗幟正像潮水一樣逼近,而在另一側的天際,又隱隱出現了一片新的塵土,那塵土的顏色,與竇軍的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在那兩股塵土之間來回遊移,仿佛在衡量一盤棋。
風從城外呼嘯著灌進來,帶著血腥味,也帶著一股未卜的危機感。
趙雲飛輕聲自語:“看來,這一回……要連底牌也亮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