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清雲和尉遲琳確認了他在京畿道的新職之後，沒有多久就等到了李衛公邀請，讓他下值後獨自再去府中相見。
    內書房裏，衛公開門見山直接推薦了兩個混元金仙給他。一個中年道修，穩重如藥師本人實力深不可測，名叫王翦之，是他當年結拜義兄之子。另一個青年武將則性格活潑，有突破混元境界的修為，實力也在莊清雲之上，是衛公的族侄，叫李天牧。二人與他剛一見麵就互相敬佩修為，惺惺相惜的情感油然而生。
    再看天尊的密詔，才知道他們是衛公給自己特別培養的特勤高手。不但各有單線聯係的部下，還都以五品將軍銜剛剛獲得“君事府”指揮的身份。製書中更是特別指明，二人及其屬下屬於天子特衛，隻受莊清雲一人調遣。
    有了二人的加入，正式將吳起風，張良玉放入京畿道軍中，作為墨奇的貼身親衛及副將，莊清雲就帶著布靜姚遠二人領著的千牛衛儀仗開始了他這次意外“漫長”的冥東之行。
    “什麽，阿史那居然敢沒有聖旨，就斬了德沛？伯陽現在到哪了？為什麽你派去的弟子不攔著阿史那，讓他等著你伯陽師弟？”楚善登親自給莊清雲送行回來時候，還在慶幸德沛這次總算是有救了。沒想到，才幾個月的功夫就聽到了如此消息。
    “師父。阿史那根本沒有理紫楓，隻說了一句，斬個犯了軍法的五品小官，用不了聖旨。而且他才是冥東大營的總管，不是莊清雲。然後就綁了紫楓，當著他的麵斬了德沛師兄。莊清雲，伯陽師弟，他應該還在三洲司界衙門，沒入冥東。”這是被師父提拔成真君還沒多久的言立第二次經曆同門師兄的死。沒有當年德沛害死萬法的暗自得意，也沒有兔死狐悲的憐憫。對於他來說，這就是個和自己毫不相幹的“意外”。
    三洲司界。
    “清雲，申老真是人中豪傑。” 李天牧回來時，莊清雲專用的內書房中隻有王翦之陪著。
    “天牧兄，辛苦你趕路。坐下說。”
    “你不是讓我日夜兼程去給申老送信，告知他楚善登的算計，請他酌情而行嗎？結果我才到冥東大營，就看見他親臨法場，當著眾人的麵斬了那個德沛。等我找了個機會潛入他的私帳說明來意之後，他說不用猜也知道這些貓膩。怕給你添麻煩，先斬了再說。我除了佩服二字，還有什麽好說的。對了，也和申老說了，你拜訪完鐵勒九族後會和我們去陰山的事。讓他放心。”
    “知我者申老也。下次回京，我一定要好好請他吃頓好的。”
    “清雲，一定要叫上我們啊。被天牧這樣一說，我也對這位前輩敬佩得很。”王翦之聲如洪鍾。
    “翦之兄，其實他的壽數比你大得有限。我叫他申老，主要是因為我遇見他時候的壽數實在太小。你們不用這樣稱呼他的。”
    “你現在也才那麽點大。”李天牧比出拇指食指，來不及比劃出那寸餘大小的長短，就先笑彎了腰。
    “我們既然兄弟相稱，跟著你叫，也算是種尊敬。”王翦之難得露出了一絲微笑。
    “嗯。那明天我就通知劉正則，一個月後就啟程入冥界。說到他，我在考慮，調他去京兆府代替我做府尹。他雖然是孫輔機推薦的，卻十分正派，身上甚至有些崔純理尚書的風度。”
    “我幫你查查他的底吧。畢竟用他們的人，要慎之又慎。”王翦之的沉穩勁又上來了。
    “嗯。就算真要調動他，也等我回去再說。不急，再看看。我們還是先做正事要緊。還要去陰山呢。”
    莊清雲第一件正事，一幹就是十年。在回鶻皇宮住了近兩年不說，其他鐵勒諸族裏，也或長或短待了不少時間。除了和他們上上下下充分溝通之外，他還特意了解了當地的民風生活需要，為天朝與冥東的商貿打下了一定基礎。
    而十年裏，冠燕群峰裏最大的喜訊是漫天道人的蘇醒。因為燕歸田的金丹，漫天這次的蘇醒盡管比期望的要慢很多，出乎意料的是，他蘇醒後就以本來麵目恢複了狀態，無需再以幽靈形式再修肉身，甚至修為還略有提升，眼見也進入了幻真末期的水平。
    至於他蘇醒後知道了莊清雲已經和師父天元一樣被朝廷拜為神君，以及天元門下其他幾個親傳弟子，在師父解散師門後的各自去向，一番感歎自不用說。就在他這個編外弟子，正猶豫何去何從時候，袁乘風帶來了弘孝天子的諭旨，說他昔日有功於朝廷，實授他天子典膳官職，晉升正六品上真人品位，調任東宮。很顯然又是李為善在谘詢袁乘風後，愛屋及烏的安排。
    當然，和李天牧王翦之共探陰山的莊清雲此時還不知道這個喜訊。讓布靜姚遠帶著一千千牛衛駐紮在瀚海最北的小鎮，莊清雲三人早已輕裝簡行進入了龐大的陰山山脈，開始了這場“漫長”的試煉。
    所謂瀚海百重波，陰山千裏雪。這裏不僅僅有登天才幾尺的青峰，更有匝地無埃塵的黃沙。有晶石冰崖，更有漠海寒煙。北轉河流，盡是梢沉腐草，駿骨空台岸邊；南橫鬥柄，滿眼碎葉荒城，拂雲堆遠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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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李衛公留給他的地圖，饒是混元境界的莊清雲三人，還是要盡量避開白天焚靈燒精的烈日炫光，熬著深夜苦寒以及時不時突來的埋人風雪和削骨刻魂的彌天沙塵在夜裏趕路，花了足足一年半的時間才在陰山主峰—狼峰之東，找到了那個神秘的洞穴。
    走進這個表麵普普通通的洞穴，按照衛公圖示的區域尋找到機關，莊清雲三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一年真辛苦。連我都有些吃不消了。你們倆肯定累壞了吧？”王翦之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機關的封印，確認沒有被打開過，才回到兩人身邊坐下。
    “還好清雲帶的靈藥夠好。不然真是熬不住。當年阿叔居然能帶著天朝大軍打到這裏，簡直不可思議。”李天牧服了一粒養靈丹藥，不禁感歎。
    “我們休息一晚，養一養精神。明天我就用玉璧打開機關。這洞裏的靈氣混亂，比外麵的烈日風雪漫天迷塵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們辦完事早點回去。”
    “清雲，衛公和你師父袁神君各有一封信給你。讓我們到了這裏再拿出來，囑咐你看完再取寶。”王翦之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書信。
    “取寶？衛公還囑咐我多帶金丹靈藥，說是個試煉。”莊清雲詫異地打開了密封的書卷。
    “清雲。你終於站在了我當初死裏逃生的地方。離前麵不遠，就是我帶領大軍走到過的最遠的邊界。這個山洞，不僅承載著我多年邊疆領兵的記憶，更是我發現的一個靈力奇特的練功聖地。當年的三千精銳，跟著我一路追殺敵酋至此，已經不足百人。當我獨自追上前朝隋陽義成公主，並犯險潛入敵營將之斬殺後，就是躲在這個洞中逃過了敵軍的搜索，最後和大軍匯合消滅了他們的殘餘。”
    “打到這裏的時候，其實無論哪方都離死亡很近。拚得就是最後的一點意誌。沒有千軍萬馬的會戰，沒有高樓厚牆的爭奪，這裏隻有最赤裸裸的搏殺。我們百人追著他們幾千近衛軍，斬殺了敵將後，他們的意誌才徹底崩潰。這就是邊疆血戰的殘酷。”
    “後來的歲月裏，我還來過這裏幾次。懷念也好，心事也罷。終於在千年前，決定將我偶得的上古神兵—青陽曜天槊，以及當年修道時候，師父傳授我的太古靈寶—出塵衣，和幾卷自創的槍法招式，兵法心得一起埋葬於此。”
    “你的道法和乘風一脈相承，我沒有什麽可以教的。出塵衣是我師祖十翼道君傳下的道家八珍之一，是最純正的道家至寶。和你本門道家功法當有相輔相成之益，煉化後對你防身修行多少有些好處。青陽曜天槊乃是流落異域的上古神兵。當年我征戰吐穀渾，擒殺敵酋附雲聖尊後，慕容歸率眾來降，特意以此物獻給天尊以表心跡。天尊念我有功又賜給了我。之後，我又將一身武功道學所悟，結合此寶的特性，化成了這套槍法招式。”
    “清雲。你將來的路還很長。肩頭的擔子又很重。這些身外之物，能幫助你的其實有限。隻能算我的一番心意。在你出發之前，我還和你天元師父，還一起為你設定了一套試煉法陣。望你利用這個洞裏獨特的靈氣環境，潛心修行早日悟得混元道果。在你出關之前，定要用青陽曜天槊使出落日熔金槍法，戰勝王翦之和李天牧二人。戰場是血與意誌的試煉。絲毫不能有丁點僥幸，你好自為之。”
    一封意氣平淡的信中，沒有感人的煽情，沒有沉重的托付，隻有李衛公最真的愛最誠的心。從來沒有真正叫過他一聲師父，他也從來不介意這些繁文縟節。其實自從進入天界後，莊清雲的每一步都離不開他的幫助。而今天，他正式的托付了自己的衣缽。
    那一夜，莊清雲想了很多。就在洞外隱隱有了光亮時候，他開心的笑容習慣性的爬到了臉上，舒展開來。
    “我必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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