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包間內，趙總、萬總和林彩霞依舊熱絡地聊著生意經，推杯換盞間交換著行業信息與人脈資源。
    大人們在高談闊論，年輕人卻各懷心事。
    自從得知裴嘉楠要來，萬雁鳴的情緒便肉眼可見地低沉了幾分。
    今晚本來是自己的家庭聚餐，怎麽就演變成了眼前這般喧鬧的應酬場麵？
    他有些鬱悶。
    他的目光投向談笑風生的父親。
    父親仿佛掉進了錢眼裏，話題核心永遠繞不開他的茶葉生意、人脈拓展和下一個投資機會……
    他的視線又掃過巧笑倩兮的林家二姐。
    他不明白，為什麽她偏偏要在今天把那個裴嘉鬆帶來……
    唯一欣慰的，是父親對林家二姐的態度。
    父親與她相談甚歡，言語間透露的全是欣賞和尊重，絲毫沒有因過往或家世流露出任何偏見。
    這也讓萬雁鳴的心裏好受了一些。
    至少，在父親這一關，石榴和她所代表的“林家”，算是順利通過了。
    萬雁鳴沉默地剝了一隻油燜大蝦，將蝦肉放進石榴麵前的骨碟裏，動作依舊溫柔，眼神卻複雜地瞟了她一眼。
    石榴沒說話，神色淡然地夾起一塊牛肉，自然地回放到他碗中。
    兩人之間無聲卻親昵的默契，流淌著無需言說的信任與安撫。
    這甜蜜的互動，全落在了旁邊的趙小健眼裏，少年人的心裏頓時冒起酸溜溜的泡泡，忍不住出聲調侃，
    “哎喲喂，你倆可真膩歪，注意點影響行不行？這兒還有個未成年高中生呢，能不能關愛一下單身人士？”
    萬雁鳴被他的話逗笑，心裏那點鬱結稍稍散開，他順著話頭接道：
    “那你可要加油了，趕緊奮發圖強，早點成為大學生。到了大學啊，天高任鳥飛，你也能自由戀愛了……”
    他話鋒一轉，問道：
    “對了，小健，你想考什麽大學？”
    “這是靠我想的嗎？”
    趙小健苦笑一下，攤了攤手，
    “這得看我高考能考多少分啊！”
    他將目光轉向石榴，帶著點好奇和比較的心思，舊話重提：
    “對了，石榴姐，那個什麽楠……裴嘉楠，真的比你學習還厲害啊？”
    “真的啊，”
    石榴語氣肯定，
    “這還能騙你。”
    “那他以前是你高中同學？”
    “不是，他是一高少年班的，比我厲害多了。我們隻是初中同過校，那時候他成績就一直比我好。”
    “哦……還真有比你還厲害的人啊，”
    趙小健小聲嘀咕，隨即又冒出新的疑問，
    “那他學習那麽好，怎麽最後也來了中山大學？沒去清北什麽的？”
    石榴被問得微微一怔，這個問題似乎觸及了一些塵封的過往。
    她斟酌了一下，才含糊道：
    “我們那屆高考是先估分再填誌願的，可能……他當時估分比較保守了吧。”
    “難怪呢！”
    趙小健恍然大悟，
    “我覺得你當時是不是也保守了，你的成績應該能衝更好的學校吧？我一直以為你能上北大呢！”
    一旁的萬雁鳴聽著這話，心裏那點不快又冒了頭，忍不住拍了拍趙小健的肩膀：
    “你小子，聽你這口氣，還看不上中大了？”
    “我肯定看得上啊！我是說石榴姐值得最好的！”
    趙小健連忙辯解，隨即眼睛一亮，轉向他父親，半是起哄半是認真地喊道：
    “爸！聽見沒！我要是能考上中大，您是不是得表示表示？至少得獎我一輛車吧？”
    正聊得高興的趙總聞言，哈哈大笑，無比豪氣地一揮手：
    “沒問題！你要真能考上中大，明年暑假就給你報駕校，駕照一到手，立馬提車！”
    那語氣篤定得，仿佛中大的錄取通知書已經在手邊……
    就在這說笑喧嘩聲中，包間的門被再次推開。
    裴嘉鬆笑著先進來，側身讓了一下，他身後一個男孩的出現，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讓包間內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不好意思，久等了，這是我弟弟，裴嘉楠！”
    裴嘉楠還是老樣子，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毛衣、身形清瘦、麵容白淨。
    看著一屋子陌生而熱切的麵孔，裴嘉楠一時有些發懵。
    哥哥隻告訴他林家姐妹在，卻沒提萬家父子也在場……
    人已到門口，退無可退。
    他隻得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走進這熱鬧的包間，略顯生澀地擠出笑容，向各位長輩和熟人一一問好。
    裴嘉楠身上帶著一種幹淨的書卷氣，清瘦挺拔，眼神澄澈，一看就是那種埋頭奮進的優等生。
    趙總和萬總對他這類年輕人天然存著幾分好感，態度都很和善。
    萬雁鳴也迅速收斂起之前的些許不自在，臉上堆起熱絡的笑容，起身主動攬過他的肩膀，將他按在自己旁邊的空位上。
    “小楠，來得正好，就坐這兒！”
    他語氣爽朗，仿佛暑假那場不愉快從未發生過。
    兩人熟絡地寒暄了幾句。
    一時間，飯桌上的焦點全都聚集到了這位新來的“學霸”身上。
    服務員及時添上新的餐具，菜單再次被傳遞過來要加幾個菜，眾人忙著招呼他，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裴嘉楠雖然略顯拘謹，但應答依舊落落大方，對長輩們關於學業、學校的問題都禮貌地一一作答，隻是脊背挺得有些過於筆直。
    石榴看出他的不自在，在他回答完一個關於專業選擇的問題後，適時地將話題引開。
    她微笑著看向趙小健，對裴嘉楠說：
    “對了，小楠，正式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你的學生，趙小健同學。他成績底子很不錯的，初中那會兒還是我給他打的基礎呢。”
    裴嘉楠順勢看向趙小健，點了點頭，語氣溫和：
    “你好，小健。”
    “楠哥好！”
    趙小健倒是很放得開，眼睛發亮地看著新老師，話裏帶著崇拜和好奇，
    “聽說你可是比石榴姐還厲害的超級學霸啊！”
    “沒有沒有，”
    裴嘉楠連忙擺手，耳根微微泛紅，語氣十分誠懇，
    “她學習比我好，真的。”
    “哎呀，你倆就別互相謙虛了！”
    趙小健一副受不了的樣子，隨即大手一揮，豪氣地說，
    “我不管了，反正誰教都一樣！楠哥，我的未來可就交給你了！隻要你幫我考上中大，必有重謝！”
    一旁的萬雁鳴聽了，立刻挑眉打趣道：
    “哦？什麽重謝？難不成是把你那還沒影的新車軲轆，拆下來一人分一個啊？”
    這話一出，桌上的人都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原本有些拘謹的裴嘉楠，也在這片笑聲中鬆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