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行駛在回校的路上，窗外的街景流水般滑過。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們不合適，但是我還是拒絕了所有人，陪你走過了一段沒有結果的路，雖然時間不長，但畢生難忘。”
    這一路，石榴的心裏反複回響著“宮崎駿”的這句話。
    那是她在一本書上偶然看到的，當時就覺得心有戚戚，記了下來，沒想到竟然應了今日的景兒。
    今天，她貌似給了萬雁鳴一個堅定的答案，用往日的誓言安撫了他的驚惶。
    其實更像是一種給予他心安的姿態。
    她等他的前提，是他不變。
    可他真的會不變嗎？
    身處那個光怪陸離、充滿誘惑與壓力的旋渦中心，不變是何其奢侈的事。
    其實，萬雁鳴的變化早已悄然發生。
    隻是她不願深想，或是不敢承認。
    石榴能怎麽辦呢？
    哭鬧著讓他放棄那條已然鋪開、看似前程似錦的路嗎？
    她做不到，也知道那不可能。
    既然他已經走上了這條路，某種程度上，已是別無選擇。
    這一刻，石榴忽然前所未有地清醒過來。
    這兩年，她沉浸在戀愛中，雖自以為保持獨立，但終究還是在“萬雁鳴女朋友”這個身份裏，或多或少地迷失了自我。
    轉眼已是大三，大學時光過半。
    除了談了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維持著還算優秀的學業成績，她似乎……別無所獲。
    當萬雁鳴已經開始為他轟轟烈烈的人生做出殘酷的取舍和抉擇時，她自己是選項之一嗎？
    不，這不是她想要的愛情，也不是她想要的未來。
    她該忙活自己的事了。
    這份愛情的終局，已然越來越迷惘，如同霧裏看花。
    唯一能緊緊握在手中的，從來都隻有自己。
    所以，她沒有再留在酒店。
    她以準備開學事宜為由，堅持要回學校。
    正好趙小健來給她送行李箱，便主動提出開車送她。
    萬雁鳴沒有強留。
    他懂得，即便石榴給出了那樣的回答，她的心也需要時間和空間來消化這一切。
    他隻能目送她離開。
    回校的路上，趙小健敏銳地察覺到石榴異常低落的情緒。
    “怎麽了？你和雁鳴哥……沒事吧？”
    他試探著問。
    “沒什麽，”
    石榴搖搖頭，目光依然望著窗外，
    “就是忽然覺得，現實離我好近。畢業好像一轉眼就到了。”
    “是雁鳴哥刺激到你了吧？”
    趙小健一針見血，
    “他現在半個身子已經踏入社會了，那節奏和壓力，跟我們是不一樣的。”
    “也許吧。”
    石榴淡淡地回了一句，不願多言。
    趙小健默默開著車，他大約能猜到石榴和萬雁鳴之間問題的症結，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隻能生硬地岔開話題。
    “對了，石榴姐，等你大學畢業了，咱們合夥開個公司吧？”
    “啊？開公司？”
    石榴被這突如其來的提議拉回些許思緒。
    “是啊！彩霞姐能創業，雁鳴哥能闖娛樂圈賺錢，咱們也行啊！我有資源，你有才華和能力……”
    趙小健說得興致勃勃。
    “你哪來的錢？不都是你爸的……”
    石榴苦笑。
    “嗨，他的以後不就是我的？我要真幹正事，他肯定支持！”
    趙小健毫不掩飾自己的“現實”，語氣裏全是無所畏懼的理所當然。
    “我還真沒仔細想過，畢業之後具體要做什麽。”
    石榴的聲音有些飄忽，
    “之前二姐一直想讓我去公司幫她……可是……”
    她止住了話頭。
    關於未來的設想，和此刻的愛情一樣，迷霧重重，令人茫然。
    “早著呢，咱們可以慢慢籌劃。”
    趙小健試圖讓氣氛輕鬆些，隨即像是忽然想起什麽，語氣變得稍顯慎重，
    “對了，聽我爸提了一嘴，萬叔叔那邊的生意，好像最近出了點問題……雁鳴哥跟你提過嗎？”
    “沒有。”
    石榴的心微微一沉，
    “他爸的生意……不是一直挺穩定的嗎？”
    “我也不太清楚，就無意間聽了一耳朵。可能……連雁鳴哥自己都還不知道。”
    “哦……”
    一絲莫名的憂慮攀上石榴的心頭。
    如果萬雁鳴家裏也麵臨壓力，那他選擇簽下那份苛刻協議的背後，是否還有更多不得已的苦衷？
    “對了，”
    她轉向趙小健，語氣認真，
    “萬雁鳴以後如果真遇到什麽難處，你知道了……還是要告訴我一聲。”
    “啊？這……”
    趙小健麵露難色。
    “我不是讓你去打小報告，”
    石榴急忙解釋，
    “我是怕他什麽都自己扛著……萬一有什麽難處。”
    “他的難處……肯定會有，”
    趙小健歎了口氣，
    “但他的那些難處，咱們可能真的幫不上什麽忙啊……”
    “幫不上忙，至少……可以安慰一下。”
    石榴的聲音輕了下去，帶著一絲無力感。
    “哎呀，石榴姐，你對他也太好了，”
    趙小健半是感慨半是玩笑地說，
    “我是真羨慕啊，什麽時候也分點心疼心疼弟弟我啊……”
    “心疼你？也不看看你爸是誰，還用得著我心疼。”
    “我爸是我爸，多個人疼總是好的啊……”
    “滾！”
    石榴輕聲嗔道，一個字把趙小健逗笑了，
    “你看你，就這個滾字，越來越像雁鳴哥了……”
    聽趙小健再度提起萬雁鳴，石榴不再說話，轉頭望向窗外。
    車窗外的風暖暖地吹過，帶來夏日末尾的氣息。
    就是在這笑意和暖風之中，她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毫無征兆地洶湧而出……
    在萬雁鳴麵前，她必須維持冷靜和理解，不能增加他的負擔。
    但此刻，她再也無法抑製。
    關於他說的一切，她怎麽可能不在意呢？
    萬雁鳴之所以痛苦、猶豫，正是因為他也清楚地看到了兩人未來那片巨大的迷茫。
    他即將闖入的那個喧囂、浮華、遙遠的世界，本就是她一直不喜甚至有些排斥的。
    而如今，那個世界正以一種更殘酷的方式，明確地將她排除在外。
    石榴無法再深想下去，眼下她也做不出任何抉擇。
    一切，似乎隻能順其自然，交給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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