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納妾或者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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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隻見過她的畫像。小的時候,每當我覺得受委屈了,不開心了,就會跑回房間裏,拿出母親的畫像觀摩,想著若是她還在,我肯定不至於會這樣。父親會愛我,姊妹們會和我玩,長輩們會憐惜我,可是母親不在了,這些都不複存在。所以,很小的時候我就特別能理解齊暮,她與我一樣沒有了母親,但我尚能依靠叔父,她卻誰也依靠不了。在我的記憶裏,她總是顯得那麽孤獨,那麽堅強,可我明白,她永遠都會想著成為一個脆弱、依賴別人的小女孩,而不是用冷漠來保護自己。”
    東方雲夢堅強著吃下所有刮下來的肉,以換取生存下去的機會,取而代之講述起自己的往事來。
    她倚靠在李之罔的懷中,輕聲細語,“我有時候會去想,為什麽一個這麽脆弱的人要去承擔這麽巨大的責任呢?為什麽不能簡單而快樂地過完一生?答案很簡單,我也明白,她是拒敵齊氏嫡係,流淌著烈王齊鳶的血,必須要守衛南洲大陸,即便她不願,也會被人拖著拽著拉到王座上,成為被人頤指氣使的傀儡。讓我驚奇地是,她自己認識到了這份責任,而她甚至還比我小一歲,我完全不如齊暮。同樣的年紀我隻是渾渾度日,她卻已洞悉了四方洲的明日,為了避免厄運降臨而殫精竭慮。我...什麽都不如她。”
    “你也很好。”李之罔輕拍她的手背,“當時我剛認識她時,她還沒有這些想法,甚至因為身處絕境而屢次想要自戕,但卻都成長了起來。我想,你也會這樣的。”
    “真的嗎?”東方雲夢抬起頭來,直勾勾盯著他。
    雖然兩人因蠱雕精魄而模樣大變,人不人妖不妖,但李之罔卻不知為何,不敢看她的瞳眸,好像那裏麵有星辰蕩漾,隻能別過頭去,“會的,經曆過慘事,隻要不死,總會有所成長。而且你很聰慧,比我見過的很多人都聰慧很多,自然也能想到更多。”
    東方雲夢輕聲一笑,抱住他的脖頸,悄聲道,“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李之罔頗有種危機來臨的先覺幻感,聲音不禁微微顫抖。
    “我要向齊暮宣戰!我什麽都不如她,但在愛你這一點,我絕不會不如她。我要與她公平競爭,把你搶過來。”
    李之罔微低下眉,顯得很是惆悵,“不要這樣,好嗎?我...不想讓她傷心。”
    東方雲夢察覺到話語外的信息,進而詫異不已,“你...對我動心了?”
    李之罔點頭,“你這麽好,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怎麽都不會背叛她的。”
    “為什麽?我和她出身相似,經曆相似,簡直就是一個人的不同兩麵,你能全身心地喜歡她,就不能全身心地喜歡我?”
    “你們不一樣。”李之罔痛苦起來,“沒有我,你可以好好活著。但是她沒有我,是絕對活不下去的。”
    事實恰恰相反。往後發生的一切曆史表明,在沒有李之罔後,東方雲夢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死亡,而齊暮卻冷酷絕情地活到世界毀滅的前夕。他從來沒有明白,一個他愛著的人從不會平等地去愛他,而愛著他的人往往會付出更多他所能感受到的愛意。
    隻是,世事無常,一切的先知先覺和教訓隻有事情結束後才能真正領悟,更遑論此刻的兩個小年輕。
    東方雲夢退而求其次,主動邁入卑微的甬道,“我如果不爭不搶,你能否把你的愛意分潤一些給我?”
    李之罔更顯痛苦,緩緩搖頭。
    東方雲夢立時埋下頭去,止不住地哭啼。
    “為什麽,我都選擇了讓開,隻想著你能起碼地愛一下我,可你連這樣的要求都不願滿足。”
    “你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連出身都不明的我。就當這是一場夢吧,雖然悸懷,但總會醒來。我可以告訴你,現在的我愛你,但很抱歉,我提前認識了齊暮,此生非她不可。”
    東方雲夢繼續哭著,就像地下世界從不停歇的暴雨,在她往後的餘生裏,也在下著同一場雨。
    她抬起頭來,眼淚中淌著怨恨和哀愁,“你連為我做點什麽都不願意嗎?就當是可憐我,即便隻是虛幻。”
    “我會對你好的,比絕大多數人都好,真的,而這已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我不要這樣,我隻要你愛我!”
    李之罔不應,別過頭去。
    東方雲夢爬到他的身上,把他的腦袋扳正,重重吻上,既是報複,也是渴求。
    可李之罔卻緊咬牙關,誓死不放。作為生靈,他慶幸有人喜歡他,作為一個男人,他卻再無法接受這樣的愛意。
    東方雲夢放棄了,滾到一邊,喘氣連連。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剛恢複些力氣,她便坐起身來,落下冷冷的這樣一句話,隨即振翅而飛。
    李之罔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她飛出數十丈遠,才趕忙去追。
    但無論他怎樣呼喊,東方雲夢都沒有回應,好似要將全身的力氣耗盡,徹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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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夢,你別做傻事!”
    李之罔注意到,她一直在往太陽飛去,不敢相信她竟要做到這種地步。
    東方雲夢尚未靠近,便忽得一蹌,隨即身子如碎葉般往下跌去,卻是全身力氣耗盡,再無法支撐。
    李之罔使出渾身解數,緊跟而下,終於在即將跌到地麵前抓住她的手,隨之才發覺,相比起上一次一樣地救下她,她的身子已輕上許多。
    “讓我死了好嗎?”東方雲夢仍在哭著,“我不想活在一個得不到你的愛的世界裏。”
    李之罔不答,抱著她飛到最為靠近的岩柱上,才將她放下。
    “你坐起來。”
    李之罔雖然說得很平靜,但正常人都能感覺到他話中的冷意,東方雲夢也不例外,老老實實坐直,口中嗆道,“你要說什麽,反正無外乎就是要我放棄之類的老話。那我死了更好,至少不會打擾你跟齊暮的二人世界。”
    “死,你天天就想著死,活著很累嗎?就因為一點不值一提的情愛就去妄談生死,這是對我的不尊重,更是對你自己的不尊重。”
    “那你呢?”東方雲夢毫不相讓,“但凡提到齊暮,你就像吃了什麽藥一樣,好似她是聖女一般,在你心中完美無瑕。比起我來,明明是你將情愛看得更重,你沒有資格來教訓我。”
    “那她至少沒有像你這樣耍小性子,隻要有點不如意就折磨自己,以這樣的方式來讓周邊人痛苦。”
    “我不管。”東方雲夢別過頭去,語氣稍緩,“反正在你眼裏,齊暮就像聖母一般,不容褻瀆,而我隻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做什麽都會惹得你厭煩。”
    “你成熟點好不好?我現在是要給你說正事,一定要嗆我才行?”
    “那你說唄,反正我才不會答應。”
    “如果隻有我們倆人在,我會...像對齊暮那樣對你。若是有其他任何一人在場,則我們隻是朋友。關於我們倆的關係,你不能向任何一人提及。這是我所能做到的極限,你要是覺得可以就答應,若是不願,那就當我從沒有提過。”
    “真的?”東方雲夢不可置信地站起來,走到他麵前,輕輕拍打他的臉頰,確信一切並非虛假,才開口道,“我不願意。”
    李之罔長出口氣,為自己的大膽舉動而後悔不已,拍拍胸口道,“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那就這樣吧,我們繼續去找出路。”
    “我不願意不代表我不答應。”東方雲夢輕輕一笑,竟顯得有些傷悲,“既然你都肯讓步了,我哪能再窮追不舍,這至少代表你給了我機會。”
    李之罔沉默住,更顯痛苦。
    這不是他所向往的世界。他希望每個人都能為自己而活,有自己的想法和理想,受自身的動機行動,而不是隻能靠著依附他人存活,活在他人的期望和重擔下,時時刻刻照顧別人的看法和觀念,好似自己一個人就不能活著般。可是世界就是這般,斑駁的蛛網維係著糟糕醜陋的人際,難以為了自己而活著,即便毀滅掉,再度重來也是一樣。
    “可你不也是這樣?為了他人而活,連自己想做什麽也找不到,甚至信念也是從外人的身體上長出。你可憐東方雲夢,卻不去可憐自己,真是有夠可笑。”
    “這不一樣,我已將信念內化,為別人而活就是為我自己而活。”
    “哈哈,自欺欺人倒是有一手。我來給你翻找一下未來,喏,找到了,你的衣冠塚上有這樣一句話:尋找過去之人,終其一生都不再為自己而活。這就是對你一生的注腳,接下來的每一天,每一件事,你都是為了別人而行動。”
    “那你覺得我該做什麽?”
    “放開這一切,隻做自己。忘掉那該死的齊暮、慕玄機、沈惜時,她們對你來說不過是離去路上的野草,終將飛逝遺忘,時間不多了,盡情去享受一切,把一切可以拋卻的都棄之腦後。”
    “不,我不要。沒有她們,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我絕不能這樣做。”
    “所以,東方雲夢其實也是這樣想的。”
    “你是她的說客?”
    “我就是你自己呀,你個蠢貨!”
    李之罔睜開眼來,含著歉意道,“對不起,方才想了些事。”
    “沒事兒。”東方雲夢倚靠過來,雙目如星,“現在隻有我們倆了,沒有任何外人,你覺得我們該做什麽?”
    李之罔環抱住她的腰肢,盡可能把對自己惡心行徑的厭惡束之高閣,緩聲道,“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出路。”
    “不親我一下?”
    李之罔應聲照辦,隻如蜻蜓點水般。
    東方雲夢卻顯得極為歡喜,樂道,“那在地下世界的日子裏,你都是我的咯?”
    “按照先前的話來說,是這樣的。”
    “你好像不是很高興?”
    李之罔趕忙搖頭,“我隻是感覺能擁有你三生有幸,誠惶誠恐。”
    “我才不信。”東方雲夢笑笑,主動鬆開,往上走去,“你呀,其實是個瞞不住心事的人,我能看出來的,你並沒有很開心。但就這樣吧,我能接受這樣,你也能接受這樣,已經是最好的局麵了,我們還是去忙正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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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之罔沒有再說,快步跟上。
    此前他們攀登了其中一道岩柱,結果大門緊閉。雖然這個消息令人失望,但也帶來了另一個方向,那就是每一道岩柱的頂端都有大門,這扇不開,下一扇不一定不會開。
    經過又一個月的攀登,二人再次來到岩柱頂端,再去敲門,仍是沒有回應。
    “你先休息下,我再剝些肉下來。”
    和之前一樣,大門外也倒斃著數千具屍骸,能夠補充些食物,甚至可以說是這個貧瘠的地下夾層世界裏唯一可以獲取到的食物來源。
    “我來幫你。”
    李之罔稍有些詫異,但沒有多說,把匕首遞給她,自己則用邪首劍來割肉。
    “這是齊暮的?我看上麵有拒敵齊氏的家紋。”
    李之罔點點頭,把刮下來的肉平整堆到一旁,“是臨行前她送給我的。”
    “那我之後也送你一把。”
    “可以呀,我會好好保管的。”
    自從食下惡果、敞開心扉後,李之罔已能正常地與她對話,因她而生的愛意也不再隱瞞,二人都好似陷入了愛情的泥沼中,不願見天,不願逢月。
    事實上,這種狀態是很常見,並且容易理解的。畢竟深陷地下世界,滿目所及除了黝黑怪物外別無其他,舉目無親的兩個人很容易產生別樣的感情,更何況其中一人早對另一人滿含愛意,能夠堅持這麽久才有愛情誕生,也多虧了某位齊姓少女的魂靈從中作梗。
    至於這位齊姓少女,正因嵐望城無處不在的監視而惱火,甚至不惜以割腕而反抗,才有自己片刻的安全地帶。當她口中低聲輕語著某個三字的名字,企圖從中獲得力量時,卻不知道她的騎士早在半推半就間背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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