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罪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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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正常男兒,不可能不向往一個正常女子,愛慕她的容顏,欽佩她的慧心,渴望她的身子,她的一切都會是那麽完美,盡管她或許從不曾存在。
    而在李之罔的心中,存在這樣一個半的人。他已經背叛過齊暮,怎還能再做出這樣的事來。
    “還是不要了吧...”他最終還是搖搖頭,決絕道,“我曾經做過錯事,如今不能再犯。”
    “唉,你呀。”徐保保恨鐵不成鋼道,“我哪要求你一定要做那事,你就進去坐坐,和她聊上兩句,總是這般一個人想著,非把你憋壞不可。”
    “我能行的,不過一點思緒而已,自己想想便行。”
    說罷,李之罔轉身即走。
    徐保保趕忙拉住他,低聲喝道,“你別裝了,從娜迦海遇到你那天起,我就看你小子滿腹心事,渾身不對勁。你說能想明白,可都這麽久了,哪有一絲好轉的跡象。且聽我的,進去聊聊,反正你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你,沒有人知道這一天的事。”
    李之罔動搖了,或許他真的需要這麽一個機會去傾訴心中的苦悶。
    既已有心,再不動搖,他問清一次的價格,走向搖扇的鴇母,扔下三十鏈沫,緊張地推開院門,進到裏屋。
    一個瘦弱的姑娘坐在床邊,不著片縷,拿打濕的帕子擦著後背,見又有客人進來了,便將帕子遞起,要李之罔幫他擦一下後背。
    李之罔依著坐下,才注意到屋內燭光微弱,已要燃盡。他攥緊帕子,輕輕放在姑娘背上,卻看見她肩上有著上一個嫖客留下的掐痕,不禁盯著走了神。
    泥濘的床鋪上散發出惡臭又令人動懷的氣味,不知有多少個客人光臨過,不知又有多少對軀體在上麵欲仙欲死,好似到了這兒,人類的本能就必須得到釋放,隻管胸中欲血翻騰,不顧理智哀求。
    “公子,好了。”
    李之罔恍得回過神來,抱歉道,“對不起,過去了多久?”
    “小半個時辰,公子已在我的背上擦了數十回。”
    “等出去的時候,我會再放三十鏈沫。”對於浪費掉的時間,李之罔表示十足的歉意,“我有個不情之請,能否陪我聊下天?”
    “當然可以的,公子要做什麽,我都會遵從,而且這樣能讓我多休息段時間,該是我謝謝公子才對。”
    “我喜歡一個女孩,她也喜歡我,我們約定了要廝守終生,從確定了這個目標之後我一直為此而努力。”李之罔說著,將浸滿汗水的被子蓋在姑娘背上,捂住頭道,“但又有一個女孩闖進了我的視野,她不顧一切地愛我,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這樣的付出我無法視而不見。再加上數年隻有我與她的生活,我發現自己已漸漸地離不開她,而這樣的結果則是我背叛了第一個女孩。”
    “公子是為此而痛苦?”
    李之罔點點頭,“我曾經確信自己專情而不濫情,隻會對一人付出滿腔真心,但現在我卻不能隻想到第一個女孩,第二個女孩的身影以越來越頻繁的次數出現在我的瑣思中,她們倆中的任何一人我都不想放棄。”
    姑娘輕笑起來,“那公子大可將她們倆都娶了。”
    “這或許是一個解決事情的辦法,但是...做不到。我們三個人裏麵,或許隻有第二個女孩能接受這樣的結局,不,她也不會想接受,我們都隻想獨占對方,絕不容忍愛意被分享的局麵出現。”
    “雖然說出來會很難聽,但公子麵臨的似乎是一個死局,沒有什麽解法。”
    李之罔沉默住,想到了對東方雲夢的話:如果隻有我們倆人在,我會...像對齊暮那樣對你。若是有其他任何一人在場,則我們隻是朋友。關於我們倆的關係,你不能向任何一人提及。
    這算什麽狗屁解法,不過是不願麵對真相拖延時日的詭計。
    或許當時就該狠心些,一直強硬地拒絕,至少不用在這兒捫心自問,自我檢討。
    可若真的拒絕了,那東方雲夢或許已經死了,這是現在以及過往的他絕對無法接受之事。
    死亡?
    李之罔遐想連篇,忽得發現了問題真正的所在。
    “死亡或許是一個絕對正確的答案。”
    “公子,你在說什麽,能再說一遍嗎?”
    鹿角試煉之後,李之罔頭一次發自肺腑地笑出來,“謝謝你,我已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
    “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做...”賣身姑娘頭一次轉過頭來,披散著的長發掩蓋住一半麵容,“但我仍為公子而高興。現在,讓我們繼續正事?”
    賣身姑娘雖是問著,但已在脫他的衣褲,或許是並不相信隻要聊聊天就能掙得這六十鏈沫。
    李之罔毫無反應,隻是盯著賣身姑娘,一個從未在記憶中出現過的女子重影與她的麵目重疊起來,似乎在遙遠的過去也有一人在他疲憊歸家時為他這麽做。
    “您討厭女人?”
    賣身姑娘抬起頭來,為自己得意的技巧不奏效而感到沮喪,她瘦得皮包骨頭,稍微耗費些時間的動作就已氣喘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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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李之罔揮手解釋,卻根本忘不掉那個忽然出現的女子重影。他感到異常的孤獨,好像世間的一切事物都在朝他飛速逃離,在背叛過如此多人後,他應該已不再被接納和原諒。
    他不再顧賣身姑娘的努力,猛得站起身來,提起褲帶,“謝謝,我已明白許多。等出去的時候,我會再放三十鏈沫進去。”
    說罷,在賣身姑娘詫異的目光中,他當即推門而出,並額外支付了六十鏈沫。
    “怎麽樣,有好些?”徐保保小跑過來,問道。
    李之罔笑得比哭還難看,點頭道,“好上許多。”
    徐保保翻個白眼,“有沒有人說你不會說假話?”
    李之罔不想多管,走到一旁坐下,“多謝你的建議,讓我想了許多,我真的感覺比起之前好上太多,簡直就像有束強光射進了我腦海中,未來的規劃都明明白白,再沒有這樣清醒的時候。”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徐保保吐口氣,“我進去一會兒,你先坐坐。”
    李之罔點頭答應,隻覺得愈發孤獨。
    在接受了東方雲夢的愛意後,他認為自己背叛了齊暮,並為此深受折磨,他以為隻做下了這一樁錯事,在重影女子出現之前。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那重影女子是他過往之時、記憶深處的重要之人,是他名為妻子的角色,在愛慕於齊暮時,他就已背叛了重影女子。
    進而,他回想起了在中洲時由李坊引發而尋得的記憶一角。那是一個終年雪花紛飛的地方,一位與他年歲一般的少女總在特定的時候來找他,少女每次都說同樣的話,因為他一直在練劍,而少女不希望這樣。他看不清少女的容貌,雪太大,但他總是拗不過少女,每每都是匆匆放下手中劍陪她出去玩樂。
    少女家世不俗,雖隻有他二人,但他一直確切地知道在二人不能看到的地方一直有護衛守衛。少女不喜這樣,總想逃脫開,有次,終於得償所願,來到一個隻有他和她在的地方。他們沒有生火,相互依偎在對方的懷裏,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自然坦誠相見。
    頭一次,他發覺自己活著是一種錯誤,辜負了太多人。
    “走吧。”
    李之罔聞聲抬起頭來,嚇了徐保保一跳,卻是他在無聲流淚。
    “你...真的好些了?”
    李之罔趕忙將眼淚擦去,笑笑,“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我找到了生命的意義。”
    徐保保不敢相信,試探道,“咱們去喝點酒?”
    “算了。”李之罔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咱們本來就沒多少鏈沫,得省著點花,犯不著浪費在這上麵。”
    “喝酒你都不願了?”
    “什麽時候不能喝,正事要緊,先找間便宜客棧再說。”
    徐保保心稍安,至少李之罔還保有理智,笑道,“我知道有家客棧,一天隻要十鏈沫,隻是得咱們倆擠一擠。”
    “這倒沒事,有住的地方就不錯了,帶路吧。”
    兩人本就在下城區,走上一會兒就到了徐保保說的客棧,付了鏈沫後很快歇下,隻是在徐保保的隆隆鼾聲下,李之罔一夜都沒有入睡,近乎癲狂般思索著未來的路。
    翌日
    徐保保一大早就起來,換上身華貴的行頭,而李之罔從來沒見過他穿上這套。
    “怎地,要去相親?”
    徐保保笑笑,卻不肯多做解釋,隻含糊道,“今日得去見一位故人,晚上時候才回來,你自個兒對付一天,至於找活計的事,緩兩天再說。”
    李之罔點點頭,“昨日我問了永眠神教的管事,說城西住了一位頗有盛譽的神醫,興許有法子讓我恢複原貌,得去瞅瞅。”
    “那行,既然你有事幹,我也沒多大虧欠,省得自己貪圖玩樂般。對了,出門之前整整麵皮,別愁眉苦臉的。”
    說罷,徐保保便推門而出。
    李之罔遂去照了照鏡子,才發覺自己臉色極差,有如行屍走肉一般,耷拉下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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