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收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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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地兒確實不錯,就是離得遠了些。”日暮,在聽過王治的介紹後,務農回來的王大根邊刨著飯邊道,“不過小哥是怎麽找到那地兒的,村裏人都很少往那個方向走。”
    “是裏正的女兒郭行儒告訴我的,而且我也拜托她問了,那地兒是無主之地。”剛在小柱家吃過飯,王治沒有動筷,隻是坐在一邊道,“我準備,明日就去山上砍樹,要借下大哥的斧子。”
    “你...行嗎?”王大根倒不是覺得他文弱,隻是就一條手臂,實在讓人不能放心,想著道,“要不拖些日子,等閑下來了我再幫你一起?”
    “這個...多謝大哥好意,隻是我想盡快忙起來,不願日日遊蕩。不過,別看我這樣子,身子倒是強健,一隻手臂也綽綽有餘的。”
    王大姐坐在一旁,聞言道,“我覺著吧,不如讓小哥跟咱們上山算了,當家的你覺得呢?”
    王大根尚未應聲,王治先是問道,“山上是有什麽事嗎?”
    “就是秋收了。”王大姐解釋道,“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家家戶戶都得全家出動,爭取盡早把麥子給割完,不然等時日過去,想割也割不了了。我尋思著,小哥想獨自生活,便得籌備些糧食備用,咱們家當然可以給你用了,畢竟在這兒都呆了幾月,不差這一兩月的。但是,大姐說句實在話,看小哥的脾氣,不是愛吃幹飯的,能懂?”
    王治聽罷,隱隱約約有了猜測,應道,“大姐的意思是讓我也上山幫忙,好掙些糧食?”
    “對。”王大姐笑道,“到時候你就做些撿禾之類的清閑工作,再由我和你大哥去說項,讓其他人家分潤些糧食給你,這不就有了過冬的糧食?”
    誰料,王大姐說罷,王大根頓生不滿,有些惱怒道,“我說你這婆娘,是不是看不得小哥吃咱家的?小哥本就有傷在身,看體格也是少做事的,你讓他去做這些沒幹過的活,不是存心損他身子?”
    王治摸摸鼻頭,打量一下他二人,不確定是在演戲故意激他還是其他原因。
    王大姐也是個暴脾氣,沒讓分毫,回道,“小哥自己都說了不想閑著,可他這樣子能上山砍樹?不非得咱們忙活完才能幫襯一二。依我看,就跟著咱們上山。”
    王大根一時有些遲疑,轉而看向王治,說道,“小哥,你怎麽看?你放心,隻要你不想幹,當哥的絕不會強迫。”
    王治思忖一二,覺著確實不能這麽一直白吃白住,此前別人覺著他癡傻,不予追究,如今不能再恬不知恥,遂應道,“割麥的活小弟確實沒做過,但人貴在能學,日後也要開田種麥,早與大哥大姐學習起來,絕沒有壞處,明日還請帶小弟一個。”
    見此,王大根沒再多說什麽,低聲罵了自家婆娘兩句,這事便算定下。
    翌日
    吃過早飯,王治戴上草帽,拿上鐮刀,三人便乘著牛車上山去。
    此時雖已到秋,但日頭還是很毒,一大早便是亮晃晃的明日高懸,即便什麽都不做,汗水仍順著天靈蓋往下流,直覺得如蒸籠中。
    “小哥,你沒受過這種苦吧?”王大根坐在車頭趕車,開玩笑道。
    “誒,治哥兒就像那廟裏的觀音般,似乎根本不覺得日頭毒照。”
    王大姐坐在後頭,清楚地知道王治的情況,見他雖是熱汗不停,但毫不為動,不禁說道。
    王治所曆之事不少,區區熱天而已,何足掛齒。即便現在毫無修為,但也不代表他淪為了普通凡人。但他不想讓他們有所懷疑,便解釋道,“以前受過些苦頭,不比這日頭差,故此雖然炎熱,但感覺還好。”
    王大根沒回頭,笑道,“那就行。小哥要在水磨村長住下來,那是得煉出個銅皮鐵骨才行,要說哪兒最磨人,自然是這農活了。便當從今日始吧。”
    “大哥說的是。”王治沒有反駁,應道,“在這方麵小弟一竅不通,還望大哥大姐不吝賜教,讓小弟早日能獨當一麵。大哥不妨給我說一下這麥子是怎麽個割法?”
    “剛巧便要給你說這個,那你聽好了。這割麥說來簡單,但卻是個苦命活...”
    王治默默聽著,很快便知道具體的步驟,雖然從未做過,但沒有絲毫的畏懼,想著以他的閱曆應該很快就能上手。
    他抬眼看去,崎嶇的山道延伸出多條小道,從枝葉間的縫隙能看到已呈金黃的農田,忙活其中的身影不時出現又隱去,都是以家庭為單位。有些人家出動得早,已經熱火朝天得忙活起來。
    “到了。”
    過上一刻鍾,王大根停下牛車,王治便也跟著下來。
    王大姐指著麵前的麥田道,“這塊兒地有個兩畝多,我和你大哥一人負責一畝,爭取天黑前忙完。治哥兒就按剛才咱們商量的來。”
    王治點點頭,把鐮刀分別遞給王大根和王大姐。
    便見王大根在手心吐口唾沫,將草帽戴得更緊些,揮舞著鐮刀走到農田的一頭,沒有任何準備工作,彎腰、抓麥、揮刀,一套流程絲毫不拖泥帶水,自然至極。他將砍下的麥子攥在手裏,不起身,踱步到下一叢麵前,又是割下一叢,如此反複數次,直到單憑一隻手再也握不住,這才將割下的麥子聚成一束放在腳邊,繼續上麵的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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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姐也是一樣,在麥田的另一頭努力勞作。
    王治沒有動,隻是默默站著,將王大根的動作熟記於心。
    本來他是想親自割麥的,但無論王大根還是王大姐都表示了委婉的拒絕,原因無他,就在於斷了一截的右臂上。割麥需得雙手協力,一手拿鐮刀,一手握麥,對於他這樣的殘疾人來說,實在是有些過於困難了。雖然有可能割麥成功,但效果肯定大打折扣,還不如暫時隻看,等有了自己的農田再做嚐試。
    不能割麥,並不代表王治是來觀光的。秋收,除了割麥以外,還得將麥子給送回去,不然那就直接白忙活了,而王治負責的便是這一部分,將王大根夫妻倆割好的麥子運到牛車上,等著裝得滿當當了再運回村子去。這對於一個殘疾人來說,並不算什麽困難的活計。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小差事,那便是拾麥。在割麥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有麥稈掉在地上,要割麥的人主動去拾撿未免強人所難,而要勤儉慣了的農戶放棄這份並不算多的糧食更不亞於見著吃一碗灑一碗的浪費舉動卻什麽都不能做,因此一般都會讓家裏的小孩來做這事。但王大根夫妻唯一的孩子在跟著所謂的仙師修行,王治恰好借居於此,自然是承擔起這項工作來。
    王治觀摩一會兒,眼看王大根與王大姐已割了好幾道,當即不再閑著,連忙過去,先將散落在地上的麥稈撿起來,放到一塊兒,隨後便將一束束疊好的麥稈用布條捆好,搬到牛車上去。
    這一忙活便到了日午,而王治已經來回了兩趟,當他又一次駕著牛車回來的時候,發現郭行儒叼著根細長的茅草坐在田埂上,看他停下馬車馬上快跑過來。
    “治哥兒,你是在幫大根叔他家割麥?”
    王治點點頭,“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做點正事。你家也開始收割麥子了?”
    郭行儒點點頭,指著西麵山丘道,“我家的田在那後麵一點兒。一上午撿麥累死了,我便出來走走,剛巧看到治哥兒駕著牛車離開,便在這兒等你回來。”
    王治將牛鼻子上的繩子拴到旁邊的樹幹下,有些奇怪道,“你有事找我?”
    “那當然咯。”比起其他小孩來說,郭行儒看起來要白皙許多,應該是很少做農活的緣故,她露出個甜美的笑容解釋道,“昨天的事,我給我爹說了,他說讓你有時間來吃飯。然後就是,讓我謝謝你。”
    “不用。”王治擺擺手,往麥田裏走,邊走邊道,“昨天是你救了你朋友小柱,與我無關。”
    郭行儒跟上來,奇道,“治哥兒,你燒糊塗了?昨天明明是你救了我和小柱,怎麽變成是我救了他?”
    若不是郭行儒先行跳進河裏,王治說不定從始至終都不會有絲毫反應,他這麽說不無道理,隻有心中的煎熬如何也不能向外人傾訴。
    他隻能說道,“我根本不想管的,是你主動救人,我才會那樣做,歸根結底,是你的功勞,與我沒甚關係。”
    “哪有這種說法?”郭行儒完全不懂,說道,“我爹說了,你是個好人呢。不但救下我和小柱,二虎哥的娘有舊疾,你還寫下了藥方,聽說都已能下床走路了。”
    “好人?你高看了我,也低估了你自己。”王治自嘲得笑笑,邊撿麥稈邊道,“好了,沒事你就回去吧,我這邊還要忙。”
    “才不要。”郭行儒不依,跟著蹲下來,幫忙拾撿麥稈,說道,“我還有事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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