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嶄新陸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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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一步跨出,書外走入書內。
    天門關閉,隨後僅是瞬間,便開始崩塌,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光陰河畔,重新歸攏的渡口之上,一襲青衫睜開雙眼。
    陸沉來到他身側,隨意坐在一旁,雙腳懸空,微微晃蕩,腳下的光陰河水,也跟著一同蕩漾起來。
    陸沉還是那個陸沉,嬉皮笑臉道:“寧大劍仙,好久不見啊。”
    半晌沒個動靜。
    年輕人沒有喝酒,坐在渡口邊緣,手上攥著那枚山水印,就這麽怔怔的看著前方。
    看著眼前的這條光陰河水,亙古不變的緩緩流淌。
    寧遠思緒飄遠,開始從腦子裏,抽絲剝繭,複盤自己的第二次北遊。
    這次北遊途中,他聽從齊先生的話,循著槐木劍的指引,去往藕花福地。
    少年原先以為,福地之行,是先生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場問心局。
    關於善惡。
    寧遠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個嚴格意義上的好人,雖有善意,但並不多。
    更多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劍修匹夫。
    上一世是如何,這一世,還是如何。
    所以他按部就班,聽從先生之言,走的很慢,路上所遇之人和事,也都會在出劍之前,多想多看。
    所以他沒有出劍斬殺那位心相寺老僧,哪怕那件羅漢金身,比什麽仙人遺蛻,什麽人身瓷器,都要好。
    在麵對那個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去死的小姑娘,也選擇了收手。
    當初裴錢領著一群痞子來打家劫舍之際,難道沒有阮秀攔著,寧遠就真會一劍殺了她?
    事實上,自從惡念丟給了周密之後,年輕人的魔性,已經所剩不多。
    那一夜的他,劍雖出鞘,但從未想過斬殺裴錢,隻是打算斷了她的長生橋,剔了他的武道根骨而已。
    從始至終,寧遠都有一個自己的底線。
    為人之底線。
    破開劍道關隘,一劍鎮殺九位武道宗師,也是迫於無奈。
    他人要置我於死地,難道還要傻乎乎的跟人講道理?
    藕花福地之行,善惡之局,劍道關隘,武道之路,三者一一對應三位背後之人。
    齊先生,武神薑赦,老大劍仙。
    三場磨礪,在寧遠看來,就隻是如此了。
    老道人所說的那樁機緣造化,在他眼中,應該也就是六十年一次的飛升。
    從小人間,飛升大天地,獲得一件臭牛鼻子贈予的無瑕肉身。
    可寧遠從未料到,這份造化機緣,竟是齊先生。
    真身換真身。
    昔年驪珠洞天,齊先生以一己之力,要為小鎮六千凡夫俗子,謀求一個今生來世。
    而今藕花福地,如出一轍,讀書人還是那個讀書人,選擇為一名小劍修,重塑軀體。
    寧遠覺著,自己更像是一顆老鼠屎了。
    如果人間真是一本書籍,那自己的名字,在看書人眼中,一定是臭名昭著。
    因為齊先生是一名頂好的讀書人,而他寧遠,隻是個抄著一把劍,走哪砍哪的匹夫而已。
    聖人與匹夫,完全沒有什麽對等之說。
    寧遠並非不想夢醒,也不願齊先生為自己而死。
    之前他曾試圖走向那道大門,但卻是寸步難行,讀書人施展莫大神通,將他的魂魄滯留在了這座人間。
    眼見少年怔怔出神,陸沉伸出手掌,在他麵前招了招,歎了口氣道:“寧遠,事已至此,何苦來哉?”
    道士笑眯眯道:“他齊靜春身為儒家聖人,有此作為,自然正常不過。”
    “何必去想太多,如今的你,魂魄與真身歸位,已經是圓滿的不能再圓滿,往後練劍,大道之高,可謂是難以想象。”
    寧遠回過神,立即反應過來,轉過頭,微眯起眼,看向陸沉。
    他神色極為不善,一字一句問道:“陸沉,此前我的那場神遊天外,是你在搞鬼!?”
    說話間,寧遠還伸出一手,直接攥住了道士的衣領,殺氣騰騰。
    敢如此對待白玉京三掌教的,幾座天下裏,恐怕也隻有寧遠了。
    兩人初見之時,差點打生打死,之後在寧遠的輪番算計下,道士跟劍修,又一拍即合,共赴蠻荒。
    雖然在刑官劍斬蠻荒之際,狗日的陸沉幾乎沒出過什麽力。
    但在寧遠第一世的軌跡線上,若是編纂成書,陸沉二字,筆墨一定不少。
    立場不同,不是好友,但又糾纏不清。
    陸沉扯了扯抓住自己的手,沒扯動,咂了咂嘴,麵無表情道:“鬆開。”
    寧遠皺了皺眉,紋絲不動。
    陸沉沒好氣道:“寧遠,非也,你且鬆開,容貧道喘口氣,再與你一一道來。”
    年輕人神色依舊不太好看,但想了想後,還是鬆開了手掌。
    畢竟就算真的跟他打一架,也不可能贏。
    陸沉這廝,還真的像模像樣的喘了幾口氣,半晌之後方才開口道:“寧遠,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在倒懸山的師刀房,跨洲與我做的那樁買賣?”
    寧遠默然點頭。
    這些事兒,他當然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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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第一次北上,第一次登上倒懸山時候,他就曾去過師刀房,見到了那張懸賞。
    來自於三掌教...自己的懸賞。
    從那時候開始,寧遠就記住了這張懸賞通緝令,所以在返回倒懸山之際,身為十四境的他,就打起了算盤。
    要跟陸沉做買賣,誆騙一枚山字印。
    年輕道士笑問道:“當時你要我送出倒懸山,代價是讓我觀道一場,現在回看當初,就沒有發現什麽貓膩?”
    寧遠眉頭皺的更深了,沒想個明白,怒罵道:“陸沉,你他娘的,放屁就不能一次性放完?”
    如此粗鄙之語,陸沉毫不在意,笑著解釋道:“寧小子,你想用一場虛無縹緲的觀道,謀求倒懸山,做這種空手套白狼之事,你當貧道傻啊?”
    “事實上,貧道一開始,就沒打算與你做買賣,哪怕你所說的這個觀道,我還真的想去看一看。”
    寧遠問道:“難道你就不怕,那時的我,真會一劍砍沉倒懸山?”
    陸沉直接搖頭,微笑道:“一個不惜代價,也要救那讀書人的劍客,不會如此做。”
    “就算當時你以大欺小,將居住在倒懸山的所有仙家之人趕出去,再一劍打碎倒懸山,又能如何?”
    “白玉京損失一枚山字印,就會動搖根本嗎?”
    寧遠開始沉默不語。
    因為陸沉所說,句句屬實。
    就算當初這筆買賣沒做成,他也不會如何。
    總不能惱羞成怒,真把倒懸山給砍了吧?
    年輕道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笑哈哈道:“知寧遠者,陸沉是也。”
    輕輕咳嗽兩聲,陸沉道出原因,“寧小子,貧道之所以答應,是因為在當時,有個讀書人找上了我。”
    寧遠輕聲道:“齊先生?”
    陸沉頷首道:“齊靜春跟我做了一筆買賣,所以之後,我就與你做了買賣。”
    說到這,道人卻沒有繼續開口,抬起頭來,望向渡口之外的光陰河水。
    這條大天地的光陰棧道,其內萬萬年,誕生了數之不盡的驚才絕豔者,數量之多,猶如天上繁星。
    但如今,完整的它,已經缺失了一頁。
    這一頁,密密麻麻,寫滿了那個讀書人的名字。
    停頓許久,陸沉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青衫客。
    他緩緩開口,“齊靜春答應貧道,主動為貧道的大師兄……讓道。”
    話到此處,年輕人腦子再不靈光,也琢磨出了個大概。
    齊先生與白玉京大掌教寇名,兩人都是走三教合一的路數,自然也就起了所謂的大道之爭。
    而如今的這座人間,再無齊靜春此人……
    這條無上大道,也隻剩下了一位前行者。
    陸沉指了指寧遠手上的山水印,說道:“這枚印章,確實普普通通,真正的奇異之處,在於上麵纂刻的那三個字。”
    “你當時在小鎮,齊靜春就看出你萌生死誌,後來刻字之時,便暗中截取了你的一段光陰河水。”
    他歎了口氣,道:“齊靜春的本事,確實厲害,連貧道都無法截取你的光陰,可他卻做到了。”
    停頓片刻,陸沉笑眯眯道:“你以為,在你劍挑蠻荒之際,齊靜春在做什麽?”
    “關起門來念書?”陸沉摸了摸下巴,自顧自的點點頭,“確實是關起門來念書。”
    站起身,寧遠摘下養劍葫,邊走邊喝,道士與他並肩而行。
    寧遠好像不再關心此事,岔開話題,輕聲問道:“陸沉,這場觀道之後,你的那個答案,可曾解開?”
    陸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止住腳步,鄭重其事的朝著寧遠打了個稽首。
    寧遠又問,“道長如今,可還逍遙?”
    年輕道士頷首道:“勘破大夢,自然逍遙。”
    一襲青衫忽然遞出手中的養劍葫,笑道:“那等我將來躋身飛升境,道長可願隨我再走一趟蠻荒天下?”
    陸沉接過酒壺,直接仰頭來了一大口,隨後正色道:“理應如此。”
    “說好了,狗日的陸沉,這次你要是再劃水,老子去蠻荒之前,一定先去問劍白玉京。”
    “喲,寧大劍仙,好大的口氣!”
    “白玉京而已,又不是沒砍過。”
    “好像也是。”
    “陸沉,待會兒你是不是要返回青冥天下?”
    “不然?”
    “陸沉,那座人間,相比咱們這兒,如何?”
    “還行,雖然人心依舊向下,但起碼少了些打打殺殺。”
    “這次返回家鄉,沒有帶點禮物?”
    “別提了,那裏的一草一木,即使我窮盡手段,都帶不走任何。
    不過貧道倒也不算是白走了一趟,在那邊學了不少的手藝,回頭有空了,就給你露一手。”
    “說說看。”
    “叫啥名來著?貧道一時記不太清了,不過那東西,又麻又辣又燙。”
    “……路邊攤?”
    “正是,滋味一絕,反正比你小子當初熬的那鍋雞湯來的好。”
    “道長,既然如此,等我以後大婚,請你來神秀山做廚子……如何?”
    “你?大婚?”
    “嗯,有問題嗎?”
    “……和誰?”
    “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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