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陳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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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荒天下。
    托月山山腳,文海一脈的先生學生,總計四人,沿著長條青磚鋪就的小道,一起登山。
    依舊是老樣子的儒衫讀書人,貌似難得的心情不錯,與幾位學生說了些陳年舊事。
    “浩然天下的賈生,是一個十足的失意人,當年為文廟獻策,遭到一口否決之後,便來了蠻荒天下。”
    “但要入蠻荒,自然就需要經過劍氣長城。”
    劍修流白附和道:“聽說先生曾在劍氣長城擔任過百餘年的刑官。”
    周密點點頭,“當時那個想要為人族開萬世太平的賈生,其實對家鄉猶不死心,於是來到劍氣長城的第一天,就找上了老大劍仙。”
    讀書人笑了笑,繼續說道:“當時的賈生,兩手空空,所以是假傳聖旨,在老大劍仙麵前信口開河。
    自稱已經得了文廟兩座學宮的點頭,隻要劍氣長城的十萬劍修武夫,願意傾巢而出,跟隨浩然天下的練氣士,一起殺至蠻荒托月山……”
    “那麽在事成之後,劍氣長城就能獲得半座打下來的蠻荒領土,並且文廟還會拿出幾塊極大的福地,交由劍修做主。”
    頓了頓,周密笑道:“最關鍵的是,劍氣長城的劍修,還會獲得其他天下從沒有過的巨大自由,什麽萬年刑徒身份,都會是過去式。”
    一襲白衫的年輕人說道:“要真做成了,文廟無論如何,都應該如此做。”
    文海一脈的關門弟子,周清高。
    周密笑道:“在這個前提下,我還需要保證,在大戰過後,劍氣長城的劍修武夫,必須至少活下半數。”
    周清高問道:“之後呢?那位老大劍仙又是如何說的?”
    “陳清都陪我在城頭走了一路,多是我在說,最後陳清都隻說了一句,
    這件事,與他的關係不大,隻要我能說服儒家,外加說服城內的幾名飛升境劍仙,那就沒什麽問題。”
    中年儒士說道:“陳清都好像一開始,就不認為我能成事,但當年這個老前輩,確實對賈生很是讚賞。”
    “陳清都說,數千年了,終於出了一個讀書人,願意為劍氣長城去盤算一個未來,實在難得。”
    “所以那次聊天過後,我就成了劍氣長城的刑官,陳清都給了我一個極大的權柄,讓我放手去做。”
    說到這,讀書人自顧自點頭道:“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依舊沒能成事。”
    “百年來,我無數次往返浩然天下與劍氣長城,竭力在兩邊勸說,甚至我還找上了商家與墨家。”
    “想著商家出錢,墨家出力,浩然派人,打造山嶽劍舟,最後與劍氣長城一起,畢其功於一役,橫掃蠻荒。”
    一直未曾開口的劍修斐然,此刻插了句嘴,“周先生,當年要是如你所說,真的做成了,最後能否成事?”
    周密說道:“能的。”
    “不說打下整座蠻荒天下,半座怎麽也夠了,隻是文廟遲遲不答應。”
    “冷豬頭肉吃久了,文廟內部,大多數的迂腐讀書人,都講究一個安穩,不願擅自動兵。”
    周密搖搖頭,“談不上什麽對錯,畢竟安穩日子過了這麽多年,誰希望再起兵戈?”
    女子劍修流白,此時突然問道:“先生,為何你如此認定,那個兵解重修的刑官,一定會仗劍去往太平山?”
    先生隻是大笑,並不與她解釋。
    斐然給了答案,說道:“因為昔年賈生,就是如今寧遠。”
    流白皺了皺眉,一時沒理解這話意思。
    周清高隻好幫著先生解釋,“當年的浩然賈生,就是現在的寧遠,劍氣長城的兩任刑官,其實是一樣的。”
    流白不是真的愚鈍,能成為周密學生,總不會太差,所以此時也明白了個大概。
    在成為文海周密之前,數千年前的浩然賈生,不辭辛苦的兩地奔波,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想要為人族謀劃。
    那麽當年的十四境刑官,與現在轉世重修的寧遠,一直所做之事,又是為了什麽?
    兩人有差別,但大多層麵,還是一樣的。
    周密忽然歎了口氣,“這個刑官,做到了我一直不曾做成的事。”
    去年今日,曾有一名十四境劍修,獨身去往托月山,一斬再斬,劍挑半座蠻荒天下的飛升境。
    與他周密合謀,一拍即合,最後割裂一座天下……
    昔年賈生謀劃,與當年刑官所圖,雖然過程不太一樣,但總體結果是一樣的。
    很是相似。
    隻是劍修做成了,讀書人再度失意而已。
    隻說當初的那個賈生,他與寧遠,劍氣長城的兩任刑官,其實都無愧劍氣長城,無愧浩然天下。
    也就是因為如此,賈生擔任百餘年刑官之後,才能安然無恙的離開劍氣長城,去往蠻荒托月山。
    要不然當時他一個飛升境,如何能在老大劍仙眼皮子底下離去?
    陳清都有個刻板規矩,隻要不是奸細,不做禍亂劍氣長城的事,哪怕是指著他鼻子罵,都不會如何。
    隻是當年賈生,離去之後,就再也沒有返回劍氣長城,刑官搖身一變,成了蠻荒天下的文海周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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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劍開蠻荒的那場戰事,為什麽那個刑官能做成?
    為什麽周密會答應?甚至蠻荒大祖都從沒對他出手,任由寧遠和陳清都,接連出劍,割裂蠻荒版圖。
    這其中,自然是以小博大。
    但在周密這邊,卻還有另一個答案,他也從未與任何人提起過隻言片語。
    當年托月山上,周密在見到那個年輕人時候,其實他看見的,是曾經的自己。
    因為昔年賈生,也想為人族開太平。
    那個十四境刑官,做了他曾經想做,卻沒做成的事。
    周密選擇答應,相助刑官,就像是為曾經的那個浩然賈生,為曾經的自己,出了一口惡氣。
    “嗬,陳年舊事罷了。”
    周密笑道:“還得多看眼前。”
    四人踏上山巔,一同北望。
    斐然皺眉問道:“雖然如此,可這個寧遠,到底不是當年那個十四境,周先生就一定有把握,他會主動入局?”
    “周先生曾經與我們說過,所謂人心,最難把握,哪怕強如三教祖師,也做不到完全洞悉。”
    “要是他不去太平山……我們這般勞心勞力,不就成了竹籃打水?”
    聞言,幾位學生皆是如出一轍,看向青衫儒士。
    周密笑道:“求之不得。”
    周清高猛然醒悟,“道心拔河?!”
    文海周密點點頭,“三千年前,我落子桐葉洲那邊,總計七人,最開始的謀劃,就是那座鎮妖樓。”
    “不過到如今已經有所更改,鎮妖樓畢竟是死物,放棄了也就放棄了,不如那位刑官的命來的重要。”
    “此次桐葉洲事變,對我蠻荒來說,哪怕折損了幾名上五境,也無關痛癢,反之,對於浩然天下來說,那可就是伏線千裏的大隱患。”
    “最好的結果,無非就是寧遠仗劍去往太平山,最後死在太平山,那麽我蠻荒,就算是先下一城。”
    “退一步講,刑官去了,但沒死,有高人相助,我們蠻荒也不會損失多少,一飛升兩仙人,怎麽都能把那鍾魁扼殺於搖籃。”
    “當然,還有最後一點。”
    斐然接上了周密的話,補充道:“刑官不去,見死不救,那麽他的道心,雖然不會崩碎,但往後修道,將會遍地荊棘。”
    “一個甘願為了心中不平,選擇舍棄大道之人,哪怕做了一輩子的好事,但隻要做錯一件,就會萬劫不複。”
    斐然緩緩道:“所以刑官去或不去,死或不死,對我們蠻荒來說,結果都不會差。”
    流白問道:“先生,但要是刑官去了,既沒死,也沒傷,而是有某個隱世高人出手……怎麽辦?”
    周密搖搖頭,“絕無可能。”
    停頓些許,他說道:“諸子百家的老祖師,加上七十二書院所有山主,九洲天幕聖人,已經全數去往文廟議事。”
    “白也要開辟嶄新天下,桐葉洲那邊,又能剩下幾個大修士?”
    “仙人境不夠,起碼起碼,也要十三境,而桐葉洲自古以來,山上山下就是一盤散沙,即使有某個隱世高人,誰願意當那出頭鳥?”
    “誰閑的沒事,喜歡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周密雙手攏袖,微眯起眼,好像能隔著一座劍氣天下,看見那座以儒家為首的浩然人間。
    讀書人忽然開懷大笑,“四千年過去,現在的浩然天下,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啊。”
    “強者本該不問是非,不論對錯,隻要境界夠高,把屁股底下的位置坐的穩當,那麽他的一言一行,錯的也會是對的。
    就算是沉默,擱在弱小之人眼裏,也是對,強者站在那兒,就是道理,甚至整個天下都會幫著他講道理。”
    周密搖搖頭,嗤笑道:“可在浩然天下,強者是沒有自由的。”
    “試問數座天下,有哪個是跟浩然天下一樣?把規矩定的死死的,想讓山上山下處於一個對等關係?”
    “道門為首的青冥天下?還是禿驢紮堆的蓮花天下?”周密搖搖頭,“都不是。”
    “真正做成了的,隻有蠻荒天下。”
    “儒家想要公平,無異於癡心妄想,約束山上,放寬山下,最終卻落得一個山上山下皆不討好,人心向下的結果。”
    “直教人要把眼淚笑幹。”
    周密從來不覺得自己當年為文廟獻策,是完全正確的,肯定是有錯。
    但在他看來,給予強者一個更大的自由,讓凡夫俗子沒有自由,最最起碼,都不會是如現在的這種光景。
    賈生從來很講道理,早在幾千年前,他就已經為文廟說過話了,道破了那些儒家讀書人,為何如此束手束腳,畫地為牢。
    一本太平十二策,其中哪一條計謀,不是為你儒家避免今日事?
    賈生早已指出糜爛之根本,可惜你們文廟不聽,將我苦心孤詣的十二策,束之高閣。
    那麽現在、往後,就要多聽多想,好好思量。
    你文廟給了山下太多自由,給那些螻蟻一般的凡夫俗子鋪就萬千道路,又如何呢?
    山下就太平了?
    你們要的仙凡對等,隻會讓人人覺得不自由,遠遠不夠,差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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