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畫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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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峰頂,隨著鯤魚一聲嘶鳴,渡船緩緩升空。
青虎宮外,薑尚真依舊沒有離去,望著船頭那人,久久無言。
等到渡船沒入雲層,一名身材矮小的老者憑空出現在一旁。
荀淵問道:“都處理完了?”
薑尚真收回視線,點點頭,歎了口氣。
老人麵無表情道:“別覺得自己吃了口屎,能造成現在這個局麵,已經是最好了。”
荀淵側過身,這位在玉圭宗一向和顏悅色的老宗主,破天荒的有些怒氣。
“薑尚真,還好這個寧遠,不是什麽得饒人處不饒人的人,要不然我玉圭宗,可真就被你害慘了。”
“以往還好說,就算你真的跟他結了仇,大概率也不會怎樣,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劍氣長城之人,無法來我們浩然天下。”
“可今時不同往日,劍氣長城那邊的消息,你也知道了,所以你最好不要有什麽怨氣,登山修道,歲月無窮久,誰還不會吃點虧?”
“你那兒子也沒死,如今這個境地,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薑尚真深吸一口氣,真誠道:“多謝宗主教誨。”
荀淵點點頭,不再言語。
這名玉圭宗仙人境宗主,為何非要逼著薑尚真,來給寧遠賠禮道歉?
其中最大的意思,當然就是想要化幹戈為玉帛,畢竟那座劍氣長城,擱在浩然天下這邊,除了文廟,真沒幾個人敢招惹。
此外,就是想結個善緣了。
荀淵之所以敢肯定,雙方一定能結個香火情,就在於寧遠離開藕花福地沒多久,走過的每一處,他都打探過一番。
邊境客棧一事,外加埋河水神廟一事,荀淵這個老狐狸,自然能推算出一二。
這個寧遠,看似是個匹夫,其實是個很講事理之人。
那就很好辦了。
所以今兒個,玉圭宗兩位上五境來了,與之交涉,化仇怨為善緣。
退一步講,就算對方收禮之後,也瞧不上玉圭宗,但起碼是收下了,以後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
一艘山嶽渡船,確實很精貴,但對於玉圭宗來說,不值一提。
花錢買個心安,怎麽看都不會虧。
要是雙方往後還能做點生意……
青虎宮外,薑尚真與荀淵,忽然同時抬頭。
遠處天邊,驚現一抹劍光,速度風馳電摯,幾息過後,懸在兩人前方半空處。
正是去而複返的寧遠。
劍身之上,還多了一個小姑娘。
裴錢吵著要來,說是要跟師父一塊兒,學習闖蕩江湖的門道兒。
年輕人腳踩長劍,雙手負後,朗聲問道:“荀老宗主,可有意讓我擔任你們玉圭宗的首席供奉?”
老人笑道:“劍仙有此意,玉圭宗求之不得。”
寧遠點點頭,“那麽在這之前,我想讓荀宗主幫我做一件事,如何?”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扶乩宗之亂,想必兩位都早已知曉?”
荀淵略微皺眉,“寧小友是要我等前去平亂?”
隻不過老人又撫須笑道:“此事,小友就有些多此一舉了,我與薑尚真,本就打算即刻啟程,去與書院子弟匯合,尋覓大妖。”
寧遠搖搖頭,“並非是要兩位平亂,畢竟那可是仙人境大妖,我也不會一句話,就把玉圭宗陷入險地。”
薑尚真反應過來,“是那鍾魁?”
禦劍青衫頷首道:“正是,鍾魁是書院君子,也是我的好友,兩位去了之後,若是有餘力,還望可以對他照拂一二。”
“至於鍾魁最後如何,是死是傷,隻要玉圭宗曾對他施以援手,就算我劍氣長城欠你們一個人情。”
寧遠補充道:“當然,倘若有為難之處,兩位不做也無妨。”
男人將視線落在薑尚真身上,淡淡道:“渡船我收下了,薑尚真,你與我的恩怨,一筆勾銷。”
老人笑著點頭,說的板上釘釘,“那麽劍仙就做好準備,往後成為我玉圭宗的首席供奉。”
寧遠的這個要求,還真不算是什麽要求。
桐葉洲大妖作亂,荀淵此次下山,除了帶著薑尚真來找寧遠之外,還有一件要事,就是聯手書院,平大妖禍亂。
保一個書院君子,順手的事。
不做白不做。
成了,玉圭宗就多一位十境劍修,還是劍氣長城之人,意義重大。
不成,也就是相安無事,再差都不會差到哪去。
何樂而不為?
劍尖微微調轉,隻是寧遠忽然又扭過頭,雙眼直視下方老人。
被人直勾勾的盯著,荀淵一愣,“小友?”
寧遠沒來由的,說了這麽一句。
“荀老宗主,最好跟那個鄒子少些來往。”
一瞬間,老人跟雷劈了一樣,怔怔無言。
沉默片刻,荀淵問道:“寧劍仙……此話怎講?”
寧遠微笑道:“怎講?還要我怎麽講?”
“老宗主活了一大把年紀,難道還要跟我一個晚輩扯這些彎彎繞繞?”
荀淵咂了咂嘴,問道:“鄒子曾經算計過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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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青衫微微眯眼,“不然呢?”
“荀宗主往後若是見了鄒子,就幫我捎句話給他。”
停頓些許,寧遠說道:“隻要有機會,老子就拿劍給他後麵開第二個屁眼。”
裴錢此時探出腦袋,揚起拳頭,咋咋呼呼的,重複了一遍師父的話。
“戳爛他的屁眼!”
……
……
重返渡船後,幾人各自回房,皆是靠近船頭這邊的頭等廂房。
寧遠的這間,更是大到誇張,是屬於船主的宅子。
這艘鯤魚渡船,不大不小,玉圭宗準備的也很妥當,鯤魚背部的三十三間廂房,案幾桌椅應有盡有,纖塵不染。
還配備了幾名少女侍從,容貌姣好之外,都有些許修為在身。
至於誰來操控鯤魚,那就更簡單了。
一般情況下,無需操控。
馴服後的鯤魚,本就極為溫馴,隻要將裝有鯤魚精血的信物玉牌煉化,後者就不得反抗。
規劃好航行就可,鯤魚會沿著這條線路,一路向北。
隻要中途沒有意外,多半不用如何留心。
返回途中,寧遠順手在天闕峰上撈了一把靈草,喂飽了毛驢,獨自返回屋內。
他取出一支畫軸,攤開之後,開始一顆一顆的往裏麵撒錢。
阮秀去了灶房,裴錢在屋子卸下一身行囊後,就著急忙慌的飛奔出去,目的明確,跑到了船頭觀景台那邊。
小姑娘盤腿而坐,摘劍橫膝,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雲海,都不舍得眨眼,黝黑的臉上,全是幸福。
數月之前,她還是個小乞丐,每天在南苑國京城上躥下跳,要麽偷人家東西,要麽就賣慘乞討。
這才多久的功夫啊。
裴錢好像有些領會書上那句“恍如隔世”,是什麽意思了。
現在不就是了。
小姑娘起身走到欄杆處,踮起腳,往下麵張望,又縮了縮脖子,有些害怕。
最後她比劃了一下,把腦袋鑽進了欄杆中的縫隙裏,眺望下方的山山水水。
雲海無法遮蔽她的視線,小姑娘的一對眸子,燦若琉璃,遍覽大好風光。
高的很哩。
比之前那座天闕峰,還要高。
聽說腳下這個龐然大物,叫鯤魚渡船,是那個玉圭宗送給師父的,吃一頓能頂一個月,能在天上飛好遠。
裴錢覺得自己就不行,別說一頓一個月了,自己每天最低都要吃三頓,要是練拳練的久了,四五頓都是經常的事。
小姑娘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麽用,跟一個飯桶一樣。
於是,片刻過後,看夠了風景,黑炭丫頭把腦袋從欄杆之間的縫隙中拔出來。
她先是把外頭的紅衫脫了,疊好放在一旁,隨後拉開拳架,開始圍繞觀景台,六步走樁。
現在沒用,不代表以後也沒用。
隻要我裴錢勤勉練拳,將來境界上去了,總會有幫得上師父的一天。
就算一輩子都隻能拖師父後腿,也沒關係。
大不了以後就在神秀山看大門,多少也能為師父分擔一二。
那頭毛驢,怎麽能當護山神獸,用來看大門呢?
一把草都能被勾走的驢子,比得過我裴錢嗎?
我可是三境巔峰的絕世武夫!
先前聽阮姐姐說,登上渡船之後,就相當於離開了桐葉洲,這段返鄉路程也隻剩下一半。
練拳這麽久,裴錢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即將衝破背後的山嶽真氣符,最多半個月而已了。
她沒有告訴師父,也沒有跟阮姐姐說,把這事當成了秘密,尋思著等破境的那天,要讓人刮目相看。
然後想著心事,打著拳的小姑娘,某個一拳而出,拳罡四起,就把觀景台一處欄杆給打壞了。
裴錢撓了撓頭,做賊心虛的往師父那間屋子張望了幾眼,隨後當做無事發生,繼續練拳。
寧遠這邊。
隨著最後一顆穀雨錢消失,這張老道人給他的畫卷,終於有了反應。
此時寧遠的臉色,也黑到了極點。
這第三幅山水畫,想要把裏麵之人“請”出來,居然花了他整整一百顆穀雨錢!
這他娘的,尋常的山上法寶,也達不到這個價格啊。
年輕人暗暗罵了一句,狗日的臭牛鼻子。
然後更加讓他無語的事來了。
畫卷之中,山水蕩漾,霧氣升騰,其中一道窈窕身影,緩緩浮現。
一步跨出,顯露真容。
僅是瞬間,寧遠便轉過頭去,死死皺著眉頭,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什麽,低頭在方寸物中找了找,取出一件黑衫長褂,頭也不回的遞了過去。
畫卷之人,正是藕花福地,那個劍術冠絕天下的女子劍仙隋右邊。
隻是這個女劍仙,走出畫卷之時,居然滿身是血。
好像在被老道人收入畫卷時候,剛好就把她的時間,定格在了飛升隕落之時。
一襲儒衫,破破爛爛,春光四溢。
屁股腚都快要兜不住了。
說白了,有一種被糟蹋的美。
好看是好看,但阮秀就在船上,寧遠再如何,也不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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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接過黑衫長褂,想要說什麽,男人卻擺了擺手,“去隔壁。”
隋右邊點點頭,轉身走出屋外。
不消片刻,佳人再度回到房內。
黑衫女子拱手抱拳,容顏清冷道:“謝公子為我破費。”
寧遠點頭笑道:“確實是破費了,之前我喚一名元嬰劍修,也才十幾顆穀雨錢,而你居然要了我一百枚……”
頓了頓,男人麵無表情道:“所以原本打算要你為我效命十年的想法,現在也改了。”
女子皺眉問道:“多久?”
青衫咧嘴笑道:“一百年。”
隋右邊臉色不太好看,沒說話。
一百年,對山上仙人來說,真不算很久,可對她而言,卻是久的不能再久。
隋右邊誕生於藕花福地,直到最後飛升隕落,也不過活了三十餘年而已。
“……公子?”
寧遠開門見山道:“當然,我不是這種喜歡強買強賣的人,你要是不願,也沒關係。”
沒等隋右邊鬆口氣,男人又笑著說道:“但你的命,是我給的,我還花了這麽多神仙錢,所以最低最低,你都要為我效命十年。”
寧遠輕敲桌麵,擲地有聲道:“把你請出來,我花了一百顆穀雨錢,所以你要是想獲得自由身,就需要給我掙十倍。”
“效命十年,外加一千枚穀雨錢,我就把畫卷給你,放你自由。”
“掙不到一千枚,那你就得一點點熬,過了百年期限後,同樣也能離去。”
隋右邊疑惑道:“穀雨錢?”
寧遠就跟她簡短說了一遍,浩然天下的山上人,所用神仙錢的大致種類。
聽完之後,隋右邊想了半天,最後輕聲問道:“公子,我要是不答應呢?”
寧遠點點頭,“那就死。”
“我一巴掌拍死你,再把你塞回畫卷,以後千年萬年,你就當一個睡美人好了。”
“你生的美,以後我哪天缺錢了,或許會把你賣給某個山上仙家,讓你給人暖床也說不定。”
隋右邊有些抑製不住臉上的怒意,隻是當她感受到一股強橫至極的威壓後,又不得不強行咽下這口氣。
她無聲點頭。
寧遠麵帶微笑,指了指屋外,“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就去做第一件事。”
“門外觀景台那邊,有個小姑娘,她是我的弟子,從現在開始,你負責教她劍術。”
“早晚各一次,一次一個時辰,其他時間,隨你如何。”
說完,寧遠又抬起一手,在隋右邊這個土包子麵前抖摟了一記禦劍之術。
長劍懸停在女子身前。
寧遠說道:“這把劍暫且借你。”
隋右邊接過長劍,默默離去。
……
最後這一天的神秀山渡船上,船頭觀景台,有兩個姑娘手持長劍,劍光霍霍。
裴錢開始正式練劍。
而在船尾,獨自站著一個青衫年輕人,望著那片逐漸遠去的桐葉洲,身形寂寥。
這次桐葉洲之行,真的就這麽結束了嗎?
寧遠有些煩悶。
以至於他又開始了埋頭喝酒。
隻是酒水喝多了,好像也就那樣,解不了太多煩惱。
千杯不倒,酒量無窮,從來不是什麽好事。
要是喝不醉,那心中憂愁,又如何能去?
該死的酒水。
所以呢,阿良,你說錯了。
江湖是不太好,可酒水也不咋滴啊。
陸沉啊陸沉,你就不能來點作用?
當年跟我問劍蠻荒,你這三掌教就一直劃水,現在不過是區區幾頭大妖而已,連王座都算不上,你還要劃水?
最後寧遠得出一個結論。
陸老三此人,靠不住,不堪大用。
……
……
浩然夜幕已至,青冥天下這邊,卻是清晨時分。
一名年輕道士,沿著崎嶇山道,緩緩而行,優哉遊哉,時而停步,觀望四周山水,倍感親切。
上一次來這兒,是什麽時候啦?
噢,想起來了,那時候自己身旁,還有一個能嚇死人的十四境劍修呢。
“山色如娥,桃花如頰,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鬆,空山不見人,水流花自開……”
話到一半,道士咂了咂嘴,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修道修道,數千載過去,隻曉得一個修道,腹中墨水,仍舊不過杯盞,真是可憐又可恨。”
就在此時,有一位背劍老道,出現在台階頂部,微笑道:“陸老弟,別的不說,你這道法,是越來越厲害了。”
“像儒家那些讀書人,像佛門那群老禿驢,唯獨不太像一個道士。”
……
……
感謝——小張送出的角色召喚,感謝憂鬱破碎花投喂的貓糧,謝謝各位劍仙老爺。
點點催更。
然後,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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