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人間爭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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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書簡湖,風波未平又起。
對於青峽島與周圍鄰近的藩屬島嶼,上麵居住的眾多仙家修士來說,絕大部分人,直到現在,都還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何事。
最初劉老成問罪青峽島,這倒沒什麽驚訝的,消失三百年的江湖共主,重新回到書簡湖,肯定是要做一些動作。
隻是自從一把金色長劍從天而降之後,眾人就有些看不清了,除了少數幾個,諸如玉圭宗荀淵,無敵神拳幫高冕,等等。
胸有成竹的劉老成,竟是被人三兩劍打的奪路而逃。
在眾人還在揣測那個遞劍的不知名劍仙,到底是寶瓶洲哪位上五境之時,異變再生。
北方天幕,有個身形縹緲的白衣女子,乘風而來,遙遙遞出一劍,又打傷了那個追殺劉老成的青衫劍仙。
一樁又一樁。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隻是當那個高大女子半跪在陳平安身前後,眾人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家中老的來了。
還真請來了一位大劍仙,隻是許多人還是一頭霧水,哪怕是站在不遠處花屏島之巔的仙人境荀淵,也是如此。
陳平安的靠山,趕來書簡湖,難道不是應該找那劉老成的麻煩?
為何不問緣由,直接把劍光落在了寧遠身上?
還是說,因為這個女子,在抵達書簡湖的時候,隻瞥見了出劍不停的寧遠,所以就誤以為,他就是那個欺負陳平安的家夥?
那可就有些貽笑大方了啊。
荀淵自顧自搖了搖頭。
不對勁,既然寧遠與陳平安相識,前者還在劉老成手上救下了後者,說明兩人很早之前就認識。
荀淵還曾打聽過,寧遠這趟遊曆,最終的落腳之處,是那大驪王朝,破碎墜地之後的驪珠洞天。
根據玉圭宗諜子的情報,文聖一脈的陳平安,更是驪珠洞天土生土長的少年,當年走出小鎮後,撿了許多的福緣,得以成為山上人。
饒是荀淵,也無法看清裏頭的門道,直呼怪哉。
就在此時,花屏島山巔,一張符籙破土而出,現出有些狼狽的劉老成。
此時的這位書簡湖之主,模樣慘不忍睹,肩頭胸口,各有一道劍痕,白骨裸露,渾身泛著一股血腥氣。
劉老成看向荀淵,臉色陰晴不定。
“荀老前輩,你是否早就知道,那個姓寧的劍修,壓根就不是金丹境?”
快人快語。
荀淵嗬嗬一笑,果斷搖頭,“我早就認識寧遠,這不假,但我可從沒誆騙過你,他如今確確實實,就隻是金丹境修為而已。”
劉老成氣不打一處來,“金丹境劍修,能有這種殺力?!”
荀淵雙手負後,淡然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劉老成一時啞然。
荀淵微笑道:“曾有一名讀書人,非劍修,就隨手一劍劈開了黃河洞天,為浩然天下接引無窮水下界,此人被喚作人間最得意,
曾有詞人柳七,完善留人境,做出一步登天的壯舉,羨煞天下無數修道人,
曾有亞聖嫡子,背劍遠赴倒懸山,過劍氣長城,劍斬十三境巔峰劍修大妖,
又有文聖一脈的劍修左右,練劍極晚,成劍極快,一身劍氣滿溢而出,行走中土神洲不過十幾年,就打爛了無數晚輩前輩的澄澈劍心。”
頓了頓,荀淵嗤笑道:“一個金丹境劍修,擁有上五境的殺力,算什麽?與前麵這些相比,比得了嗎?”
高冕打了個圓場,擺手道:“行了,既然老劉沒死,那就還好,算是幸事,畢竟天大地大,都沒有命大。”
高冕忽然又補了句,咂嘴道:“其實比得上。”
“如果那小子是元嬰境,擁有十一境的殺力,我不覺得如何,可一個金丹境,就能壓著老劉打,還是有點匪夷所思的。”
高冕頷首道:“反正我沒見過。”
劉老成依舊把視線停留在荀淵身上。
荀淵麵無表情,“有些話,這輩子都別問,一旦問了,後果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劉老成想問的,是在他祭出斬屍符保命之時,自己的行蹤,是否是荀淵在暗中告知給了寧遠。
按理來說,斬屍符這種上品大符,哪怕是尋常的飛升境修士,也不一定看得出古怪,分得出真假。
但是荀淵能。
因為這張保命符籙,就是他這個玉圭宗宗主,早年低價賣給自己的。
說是低價,但其實也貴得要死,劉老成為此整整掏出了一百五十枚穀雨錢。
寧遠劍斬的第一道符籙分身,其實就是劉老成的真身,隻是前者的眼力不夠好,沒有再出第二劍。
若非如此,劉老成早就死了,哪怕把本命物丟出去,硬抗劍光,他也會當場跌境,後續更加沒得打。
劉老成心思急轉,想了想後,還是忍了下來,沒有問出那句話,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朝著高大老人拱了拱手。
“如今書簡湖,藏龍臥虎,我劉老成如履薄冰,還請荀老哥念在多年相識的情分上,為小弟指點一二。”
荀淵答以兩字,“可以。”
老人微笑道:“劉老弟,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即刻返回宮柳島,召集你的那些個舊臣,就說從今往後,書簡湖共主的椅子,你不坐了。”
“將多年經營的心血,付之一炬,遣散門徒,然後隨便找個方向,有多遠跑多遠,去哪都行,反正不要再來寶瓶洲。”
就連高冕,都聽的有些心驚肉跳。
當年劉老成,為破心關,選擇遠離書簡湖,遊曆天下,但即使三百年未歸,他手底下的舊臣心腹,也依舊留在了書簡湖。
為何每一次的群雄議事,最後都選在了宮柳島舉行?
不是沒有原因的。
事實上,劉老成的家業,不會比一座宗字頭仙家差多少,隻是從來不擺在明麵上。
要一個山澤野修,放棄來之不易,一點點積攢起來的家底,跟取人性命沒什麽差別。
劉老成再次沉下臉。
荀淵不鹹不淡道:“劉老成,不要想著去我玉圭宗躲著,當個供奉,潛心修道,安度晚年,
你要隻是惹了陳平安,這事兒都還好說,畢竟讀書人講理,可你招惹了那個寧遠,天王老子也不敢收留你。”
劉老成忍不住開始破口大罵。
他媽的,他腦子再蠢,也知道自己被荀淵給坑了。
說不準,從始至終,因為玉圭宗選址書簡湖為下宗之事,荀淵就沒想過與他劉老成做買賣。
荀淵神色平淡,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把視線落在遠處的青峽島上。
一個劉老成,死了也就死了。
廢物而已,一介山澤野修,有什麽資格與我玉圭宗做買賣?
你說書簡湖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真要從你一個野狗刨食的野修手上買下書簡湖,以後我玉圭宗,豈不是要被天下人活活笑死?
荀淵要的,是書簡湖不假,但也要看是怎麽得來的。
從劉老成手上弄來,就是名不副實,以後就算創建了下宗,難免都會被文廟各種刁難,如坐針氈。
可要是換成北方大驪,或是那個劍氣長城來的寧遠,其中意義,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個寧遠,既然能離開劍氣長城,來到浩然天下後,又不被儒家規矩製壓,他的存在,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荀淵忽然瞥了眼劉老成。
高大老人揉了揉下巴。
要不要直接一巴掌拍死他?
提著劉老三的項上人頭,去找那個寧遠,類似一份投名狀?
算了,做買賣,姿態不能壓的太低,不然以後不好談價錢,劉老成的命,還是留給寧遠好了。
劉老成開始天人交戰。
高冕則是問道:“荀老兒,那個女子,也就是陳平安的靠山,是什麽修為?我怎麽看不出來?莫不是仙人境劍修?”
荀淵如實相告,搖頭道:“不是仙人,而是玉璞,其實最初我也看的很模糊,不過她的出劍氣息,定然是十一境不假。”
“大概是躋身上五境沒多久。”
高冕神采奕奕,思索片刻,矮小老人禦風而起,換了一座離青峽島更近的山頭。
他人遞劍,可以攻己劍心,這種觀道機會,可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