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歧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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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隱和製片主任沒給何修懿的第一天安排太多事, 收工時天色還挺早, 何修懿趿拉趿拉地晃進了酒店走廊角落的一扇門內,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拿起劇本又開始讀——他希望能盡快熟悉劇本,彌補臨時進組所造成的缺陷。因為是補訂的,他的房間與劇組其他人離得有點遠,屋子也在陰麵,空氣中總飄著種淡淡的潮味。
到了大約九點,何修懿聽見電話鈴響了。他拿起來一看,驚訝地發現對方是左然。
左然問:“打牌麽?”
何修懿:“嗯?”
左然說:“撲克牌, 312。”“312”是左然的房間號。
何修懿放下了劇本:“哦, 好,等兩三分鍾。”左然叫他打牌這個行為裏邊藏著細心——他作為一中途進組的人, 隻在片場出現的話很難拉近與眾人的關係。不論中外, 員工下班之後都經常會參與聚餐、泡吧等等活動, 而“打牌”呢,無疑是不大會講話的人最喜歡的選項——既能增進感情,又不需要尬聊。
掛斷電話,何修懿拿起房卡揣在褲兜裏,輕輕地帶上門, 在酒店走廊裏迷路了一會兒, 最後乘坐了距離312最遠的一部電梯下樓。等出現在左然房門外時, 已經過了差不多十分鍾了。
房間裏的人是左然、錄音師、副美術, 還有一個平常舉話筒吊杆的“杆爺”和一個美術助理分別坐在錄音師和副美術身後。
錄音師一看見何修懿便招呼道:“嗨我親愛的朋友, 快點過來……”
何修懿聽說過,錄音師莫安早年是從事譯製片配音的,可以把譯製片配音後期做得爐火純青,不比原音差上多少——喊真的有喊的效果,低語也真的有低語的效果。後來莫安“轉行”錄音,發展得還不錯,不過開口說話總有一股譯製片的味道,也不知是故意為之,還是習慣成自然了。
左然問道:“雙升,會麽?”
“哦,會。”
左然又道:“按這個劇組的規矩,輸牌的人都要接受對方在他臉上畫道。”
“好。”自己是無所謂,不過……何修懿有點難以想象左然被人在臉上畫道。
抽簽的結果是,左然與副美術一組,何修懿與莫安一組。
何修懿其實打得並不好,而且,左然太會記牌和算牌了,每人打過什麽、同伴手裏還有什麽、對家手裏還有什麽,似乎一清二楚、輕輕鬆鬆、毫不費力。沒過多一會兒,左然與副美術便升級到了“8”,而何修懿一組依然停留在“3”。
何修懿臉上被左然畫了5個道道。左然修長的手指拿起馬克筆,拔開筆帽,微微傾身,在何修懿臉上勾勾抹抹。他靠得近,動作也輕,淡褐色的眸子十分明亮,認真地盯著何修懿的臉,動作優雅得像是握著油畫筆,即將在一塊畫布上描繪繽紛的色彩。何修懿看著左然揚起的脖子,喉頭“咕”的一下,沒來由地將視線往左右瞥去。
至於同樣輸牌的莫安,則由副美術負責處理。
第七次又要輸牌時,莫安開始唉聲歎氣:“天哪夥計,你怎麽能打那張‘K’?”“噢,請你不要這樣,噢,上帝啊。”“看看這手牌有多爛,就像……呃,我是說,看看這手牌有多爛。”“嘿,瞧瞧,大夥都來瞧瞧,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何修懿說,“是左然太強了。”
從這次起,每次輸牌,莫安都仔細地與何修懿複盤,一張一張牌地討論,表情是劇組開會時從來沒有過的專注。他還說,他的“牌魂”也許是遺傳自他媽。他媽打麻將打出頸椎病,醫生喝令她再也不許碰,他媽便將牌友叫到家裏。她自己是沒打,但是靠在後邊沙發背上看著人打,還給別人支招,已持續了數年。
盡管何修懿與莫安態度很好,臉上的道道卻還是飛速地增加著,到了晚上十一點整,左然一組已經升到了A,何修懿一組卻隻勉強升到了4,雖然何修懿覺得贏的唯二兩把還是左然有意放水了。
被屠了。
“收拾收拾回去睡了,”左然嘴角似乎勾起了一點點,“先都去把臉洗了。”
莫安先走進了房裏的洗手間,而後是副美術、左然,何修懿是最後一個從地毯上爬起來並去洗臉的。
在衝水前,何修懿看了看自己左右臉頰。
“……”竟然還行……不醜,不像莫安臉上那樣亂七八糟一堆筆劃。
兩邊都有黑色馬克筆畫過的痕跡,但都不長,左然很體貼地沒有“毀了”他這賴以生存的臉。
“……?”又看了十幾秒,何修懿突然覺得不對勁。
那些筆劃看著十分隨性,似乎毫無規律可言,可是若是仔細盯著,便能發現全都很像英文字母。
不對……不是英文……那是什麽……?
何修懿耐心辨認著,並用他的手機記錄:【J、e、t、e、d、é、s、i、r、e。】連筆連得十分潦草,但還是看得出形狀。
打牌一共輸了十次,正好湊了十個字母。
何修懿將十個字母放進搜索引擎,一點,關於它們的搜索結果立即被呈現出來。
是句法文。
意為……
何修懿繼續往下看:
意為:【我想要你。】
何修懿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隻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那個聲音那麽清晰,仿佛一匹駿馬從遠方奔騰而來,踏碎了他心頭原本井然的寧靜,又有點像離弦之箭飛躍空曠場地正中靶心時所發出來的悶聲。
這是……什麽意思?
何修懿記起了那次耳光事件。柳揚庭不想被人抽耳光,於是導演組叫自己去替。左然麵對自己沒下去手,卻狠狠地甩了柳揚庭一耳光。十幾天來,何修懿一直以為左然是“懲奸除惡”的大天使,從來沒往其他地方想過。
難道……
不對,不可能。
左然入圈六年,從沒有過負-麵新-聞,坊間傳聞都說,他從沒有男女朋友,更不要說“一夜情”“約-炮”或者“潛規則”之類的了。而且,近二十天相處下來,何修懿很佩服左影帝的人品,並不覺得左影帝是那種隨隨便便撩人上床的人。
至於真心喜歡,更加可以排除。
耳光事件發生那時,他們倆才認識五天。即使現在,也還不到二十天呢。二十天中,兩人交流僅限拍戲,幾乎沒有額外接觸,左然也一直非常冷,沒理由突然愛上了。那個可是……禁欲的、潔身自好的、從未有過緋聞的、對感情很認真的,左然。就在一周前的劇組聚餐上麵,左然還說“他們對待感情的態度,很無聊。”何況,何修懿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左然愛上的。
何修懿想起來,下午在拍戲時,沈炎有句台詞就是“我想要你”,當時自己表現不好,十分僵硬,NG了N次。此時重提,難道是個善意取笑?左然是在開小玩笑?逗逗自己,加強兩人間的聯係?
聽上去挺奇怪的,可是卻是最佳答案。
算了,不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又沒有怎麽樣,別自己亂想了。
先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家族》上,不要無謂擔心。
……
也許是因為白天太勞累,心裏惦記著事的何修懿居然還是睡得不錯。
清晨回到棚子,《家族》繼續拍攝。
“沈家大屋”劇情其實並不算多,第二天拍攝便推進到了沈炎、宋至二人情意最濃的幾場。
幾場當中,有個吻戲。
左然將何修懿壓在牆上,胸膛抵著,手指扣著何修懿的十指,拉高了按在他身後牆上。
兩周來第一場吻戲,左然演得十分動情。
他裹住了何修懿的舌尖,在對方口腔內掃蕩,還用舌尖舔-弄何修懿的上膛,前後輕掃,有時似乎可以碰到他的喉嚨。
嘴唇被親腫了的何修懿覺得自己仿佛要被吞噬了。
迷迷糊糊當中,何修懿想起了昨天打牌之後自己對著鏡子所看見的法文:【Je te désire.】
不知道為什麽,連他都記住了。
【我想要你。】
一周的排練時間其實很緊張——在不知不覺中,日曆便翻到了正式開拍的日子。
22場。地點:沈家大屋。
這是宋至第一次進沈炎的家。他們二人關係已經十分曖昧,沈炎便邀請宋至到家中作客。何修懿當裸替的第一天拍攝的那場穿浴袍的半-裸戲便會穿插在這段劇情當中。
其實“沈家大屋”原來並不是第一個拍攝場地——在“沈家大屋”前還有幾個外景。因為天氣等不可控因素,導演通常會先拍攝外景,這樣調整時間比較充裕,不至於最後再焦頭爛額地趕工期。然而這次情況比較特殊,“沈家大屋”場地已經租了,卻臨時出了個換角色的事情,走了再來反而麻煩,不如重新製定工作計劃,首先拍攝“沈家大屋”中的戲份。
何修懿站在燈光下,用力深呼吸了幾次。
“怎麽了?”左然問。
“有些不安……”
還沒等他講完,場記板便響了,何修懿連忙進入表演的狀態:“沈先生,這便是您居住的地方?”左然應了,作為“沈炎”帶著宋至參觀沈家大屋,不斷地介紹沈炎成長的軌跡。
拍攝了一會兒,何修懿發現自己並未被左然秒成渣,心裏感到高興,堵在胸膛的幾塊石頭終於落了下去。此前,何修懿很擔心自己與左然屬於迥然不同的兩個世界,自己會像一根小刺一樣紮在《家族》這戲的肉-體上。如今對起戲來,覺得倒也還好,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心上的不安終於被他抖落了。
“停,”李朝隱忽然說,“左然……你收著幹什麽?”
左然:“……”
“表演不錯,可我清楚,還可以再好無數倍。”
左然沉默了下:“修懿有些不安。”不收著也許會給何修懿壓力。
“猜到了是這麽回事。”李朝隱導演歎了口氣,“目的已經達到了,修懿自然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