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又見餘美麗》(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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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購買過一半以上V章的可以直接看到新文!否則要等…  何修懿笑了笑:“不清楚, 可能吧。”

    折騰半天, 監製有點累了, 歎了口氣,對何修懿問道:“要不你把左然帶回你家去吧?就一晚上……明早你們兩個一起趕去片場。看這架勢, 就算你幫忙把他送回家,你離開後他也又會鬧的。”

    何修懿沉默了一下, 半晌之後才開口說:“我那房子麵積很小, 我怕左老師住不慣。”

    監製笑了:“他哪裏是那麽矯情的人?”作為演員,忙起來時從第一場拍到最後一場無休, 冬天穿短袖,夏天穿棉服。左然還不紅的時候, 有幾次在村裏拍戲,眼睜睜地看著老鼠經常囂張得從睡著了的人身上踩過去。不過, 每次在記者問到拍戲是不是辛苦時,左然都會十分平靜地回答:“沒有感覺, 這應該的。”

    何修懿隻能應承了,扶著左然,再次鑽進那輛“慕尚”, 給司機報了一個地址, 而後便讓左然靠著自己, 一路往熟悉的小區去了。靠著他的左然再也沒掙動過, 仿佛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媳婦”。

    何修懿的“家”真的非常小, 在一棟八幾年的老樓一樓最內側, 一室, 沒廳。地板踩上去吱呀吱呀響,牆上的白漆也有些剝落了。

    這是他最近才租的房子。母親去世之後不久,便有人給父親介紹了一位四十歲的離異的女性,父親覺得十分喜歡,見了幾次麵後便讓對方住到了家裏來。據說,她的兒子借了幾十萬塊參與什麽“莊園開發”,被人騙得血本無歸,於是她隻好賣房子還債,出來再找“老伴”也是因為實在是沒有住處了。何修懿的父親急著“抄底”,因此不顧旁人指點,堅持讓“女朋友”住進他唯一的一套房子裏了。何修懿見過“準後媽”,十分漂亮,風韻猶存。他的父親是個“顏控”,何修懿的母親便是個大美人,而何修懿像他母親,桃花眼、高鼻梁,還有一雙長腿。

    何家一共兩室一廳。何修懿將近三十歲,和四十歲女性住在一起實在是有一些別扭,隻好出去租了房子。他的經濟十分緊張,也租不起什麽好的,隻能一邊幹著兼職一邊勉勉強強將就著住——他最近的一個兼職是給朋友開的婚紗攝影當模特拍攝宣傳照。

    左然進門之後卻沒什麽不適。何修懿讓他坐在椅子上,他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眼睛隻盯著何修懿,別的什麽都不在意。

    何修懿覺得有一點好笑,玩兒心上來,逗著左然說:“閉眼。”

    左然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何修懿又道:“睜開。”

    左然又是照做。

    “張嘴。”

    “……”左然雙眼直盯著何修懿,半仰著頭,似乎覺得自己會得到一個吻一樣,微微啟開一條唇縫,還伸手去拉何修懿的腕子。

    何修懿連忙道:“行了閉嘴。”

    “……”左然有些失望地合上了雙唇。

    看著左然這樣,何修懿感到有一些詫異,問道:“左老師,左影帝,你對我相信到這種程度?”

    左然點了下頭。

    何修懿突然之間竟然有些羨慕那個“媳婦”。此刻的左然很像幼兒園孩子,不搭理“陌生人”,隻願意把昏昏沉沉的自己交給“媳婦”,完全聽對方的指揮。這種羨慕很沒由頭,因為何修懿甚至不知道那個“媳婦”是否當真存在——是左然現實當中的戀人,還是他酒醉之後的幻想。

    何修懿又對左然道:“你在這稍微坐一下。我去洗漱,馬上回來。”

    “好。”

    何修懿走進破舊的廁所,打開了那個搖搖晃晃的籠頭,等了足足有五、六分鍾,熱水才汩汩地流進了池子裏。白天用於修飾的妝去吃飯前已經卸了,何修懿在洗臉這步並沒有花太長時間。之後刷牙、使用牙線,當他從廁所再走回客廳裏時,左然剛好獨自待了十五分鍾。

    何修懿看見左然依然坐在門廳內的木質餐桌前,微微蹙著好看的眉,修長的手指拿著一張紅色便簽紙,似乎正在研究什麽。

    “左然?”紅色的便簽薄一直放在餐桌上,是正方形的,何修懿有時會在上麵記錄信息。何修懿心裏琢磨著:原來方才左然在玩這個,怪不得一直沒發出聲音。

    左然沒有答話,繼續與手裏的便簽紙搏鬥著。他將紙折過來、折過去,時不時地拆開,而後再折過來、折過去……無限地重複著無意義的流程。那張紅紙折痕遍布,看著有些傷痕累累。

    何修懿想將紙抽出,左然卻固執地不讓。

    “……”何修懿隻好等一下。

    又過了大約五分鍾,左然終於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高難度操作——將手裏那張紅色的便簽紙折成了一個心形。何修懿仔細看過了,心形折法十分簡單,有效操作隻有四到六步,卻把喝醉了的左然……足足絆住了將近20分鍾。

    何修懿:“行了,留著吧,別丟了,明早起來你再看看。”不知左影帝明早聽說自己折這顆心花了二十分鍾時會作何感想。

    那邊,左然卻用兩手捧著那顆“紅心”,徑直遞到了何修懿麵前。

    “……”

    “送你。”

    “……”

    左然雙眼飽含期待:“送你。”

    “好吧好吧。”何修懿隻得先隨便接了,將那顆曆經磨難才被送出來的紅心握在手心,“謝謝,謝謝,咱上床睡覺吧?”因為被左然擺弄了整整二十分鍾,紅心上還有一些被熨燙過一般的溫度。

    “嗯。”左然貌似十分滿意地道,“上床。”

    “……我還是給你擦一把臉吧。”左然的臉“價值連城”,不洗臉的話……萬一明天冒一個痘出來,李朝隱導演可能要唯他是問了,至於刷牙,難度太高,還是算了,一個晚上蛀不了的。

    左然找了半天找不到路,何修懿隻好推著他走進唯一一間臥室。臥室的床隻有一米二寬,睡兩個成年男人其實有一些勉強,不過此刻也沒有選擇了,何修懿隻能選擇與左然擠一晚了。

    他本來打算讓左然和衣而臥——幫對方換衣服畢竟是一件麻煩又尷尬的事,沒想到左然卻自己除了衣衫,隻穿一條內褲便鑽進了何修懿鋪開的被子。

    “……”

    左然似乎想摸,被何修懿喝止住了,於是改為伸手連著被子一起摟著,迷迷糊糊地在何修懿耳邊胡亂叫,一會兒是“老婆”,一會兒是“媳婦”,一會兒是“心肝兒”,一會兒是“寶貝兒”,一會兒是“親愛的”……到了後來,變成了帶著幽怨的“小傻瓜”、“小笨蛋”……

    “……”何修懿忍了一會兒,終於是忍不下去了,轉過頭問左然,“你知道我是誰?”

    “……?”左然露出一臉茫然。

    “你能說出我的名字嗎?”

    左然頗為困惑地盯著何修懿瞅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何修懿。”

    “你可總算認出來了。”

    何修懿剛放心了下,左然又開始亂七八糟地喊“老婆”、“媳婦”、“心肝兒”、“寶貝兒”、“親愛的”、“小傻瓜”、“小笨蛋”……

    每次何修懿讓他叫名字,他都能短暫地清醒一下,之後又是醉得一塌糊塗。

    到了最後,左然終於是要睡了,不過睡前還神叨叨地嘟囔了兩句。何修懿覺得好像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稱呼,仔細聽了一下,卻發現是“你太壞了”、“你太壞了……”,聲音漸小,最後終於變成了沉穩的呼吸聲。

    何修懿:“……”真是一言難盡。

    算了,太累了,也睡吧。

    ……

    一夜無夢。

    早上,何修懿起床的動作驚擾到了左然,左然顫了一顫睫毛,有些困難地睜開了眼睛。在發現天花板並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之後,眼瞳現出一絲困惑,但是很快便鎖定了坐在床邊的何修懿。

    何修懿解釋說:“昨晚你喝醉了。”

    左然坐了起來,頸部和肩部的肌肉線條顯得十分漂亮,眼神恢複成何修懿平日裏熟悉的冷淡:“到底怎麽回事?”

    “昨晚你在與徐總的飯局上喝醉了,劇組讓我把你帶回來休息一晚上。”

    左然的聲調沒有一絲的起伏:“為什麽是你?我……昨晚講了什麽?”

    “沒講什麽,”何修懿選擇替左然隱去了尷尬的內容:“可能因為隻有我們兩個是演員吧,你一直跟著我,監製就讓我照顧你一下。”

    左然盯著何修懿看,似乎正在審視真假,半晌後才點了點頭,翻身站起去拿衣服。昨夜鬧個不停的左然消失了,此時又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高冷影帝。

    何修懿說:“我去給你弄點早餐。”

    “謝了。”

    何修懿的廚藝並不算好,熱了兩杯牛奶,用鍋煎了兩個雞蛋,烤了兩片麵包,便算是一天的早餐了。

    左然坐在昨晚那張餐桌旁邊,看見那顆“紅心”之後愣了一下,不過很快態度便恢複如常,不說話,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存在感。

    “行了,吃吧。”何修懿說。

    左然提起筷子,盯著筷子尖仔細看了看,問何修懿:“這個是你……用過的餐具麽?”

    “嗯?啊。”何修懿想起來,有禁欲感的左然應當也是一些潔癖的,連忙解釋,“不是,都是新的,放心用吧。”

    “哦。”左然開始夾煎蛋了。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何修懿總覺得,那個“哦”字並不是高興的意思。

    何修懿站在大門前。

    在敲門前,何修懿抬頭看了看天空——在新的一鏡中,終於有攝影機拍攝他的側臉了。他凝望著高處,仿佛那黑黑的天幕當中正棲息著群神——在沈炎與宋至對於未來充滿了期盼時,那些神明卻早已知曉了二人的命運。

    這個動作,是何修懿臨時起意加進去的。他還記得不久之前母親去世那天的天氣是上海十分少有的雨夾雪。當時他想到了六年前的自己誌得意滿地向母親報喜的情景,便抬頭看了看雨雪來的地方,第一次深刻地認識到了一個表麵上人人都很清楚的淺顯道理:那美好的日子,也許,是有著盡頭的。

    見李朝隱並未喊停,何修懿抬手敲了敲大門,仿佛正在親手推開那任性的厄運之門。厄運這個東西,實在很像是調皮的幼童,總是為所欲為、我行我素地出現在人們麵前,還往往戴著名為希望的麵具。

    沾著濕氣的門扉發出了“吱嘎”一聲,充盈於晚風中的潮氣灌進房間,左然笑著說了一句“好冷好冷”,而後握住何修懿的手腕,讓他進屋。

    何修懿按照李朝隱導演的指示堅定地站在門邊。

    門口,是一些導演鍾愛的上演衝突的場所。門的兩邊,通常總是有一方在接受、一方在拒絕,比較經典的便是曾被提名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的《幽靈世界》。

    何修懿盯住了左然,仿佛要把“沈炎”的一切都記在腦海,半晌之後才開口道:“沈炎……我要回村子了。”

    左然一愣,隨後接道:“好啊。”沈炎此時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但卻拚命掙紮,拒絕去接受它。

    “我要回村子了……再也不出來了。”

    隨著宋至講述原因,兩人間爆發了整部電影最激烈的矛盾。何修懿不停地強調“分道揚鑣”、“形同陌路”,並眼睜睜地看著左然眼中的火焰慢慢熄滅,變得心如死灰——這讓他感到了心悸。

    接著,便是那一耳光的戲。

    何修懿退後了一步,但是依然在屋簷下。他的桃花眼中不再有光彩了,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一跳一跳,注視著麵前的左然,囁嚅著道:“對不起……對不起……”

    左然上前一步,低頭看著輕移開了視線的何修懿,閉了閉眼,片刻之後下定決心似的複又睜開:“這就是我給你的回答——滾——”

    與此同時,他伸手給了何修懿一個“耳光”。在劇本中,這是為了為了讓宋至“不掛念”,安安心心娶妻生子,因為沈炎知道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結果……那個耳光,再次像是輕撫一樣。

    “停,停。”李朝隱立刻喊卡,“左然,你能演得更好。”

    第二次打,依然太輕。李朝隱說:“不夠真實。”

    重新拍攝,再次失敗,李朝隱的態度明顯較前兩遍嚴厲了些:“怎麽時好時壞?開始情緒醞釀比較到位,可是沒有保住勢頭,最後情緒爆發很有問題。”

    第四次NG時,李朝隱撂下了開拍以來最重的話,他緊皺著眉頭:“左然,你似乎很脫離狀況。”

    左然說:“……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