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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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熠粗魯地把蘇漾丟在車後座,她完全沒有醒來的意思,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後座,睡姿四仰八叉。
他氣急敗壞地指著已經不省人事的蘇漾,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最好是醉死了,你要是裝醉,就死定了。”
回到駕駛座,顧熠扣安全帶都扣得啪啪響。
李樹先坐上了副駕,他剛把喝醉的幾個人送走,也累得夠嗆,正想閉門養神,這會兒顧熠這麽一弄,他也不好休息了。
“怎麽總和小姑娘生氣?”李樹認識顧熠多年,也覺得他最近有些奇怪:“何必呢?小年輕活潑好動一點,是天性。”
顧熠不說話,隻是徑自發動了車,往城東老城改造項目的方向開去。
他記得蘇漾是住在那一片的。
那一段兒記憶,他可是記憶深刻的,當然,也是拜某人所賜。
顧熠的車開得平穩,蘇漾在後座橫躺,睡得很香甜,完全旁若無人的樣子。
李樹從後視鏡裏看了毫無形象的蘇漾一眼,忍俊不禁,然後對顧熠說:“對女孩子不用那麽嚴厲。”
正這時,蘇漾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在夢裏還在叫著顧熠的名字。
“顧熠……顧熠……臭王八蛋……”
李樹沒想到蘇漾會來這麽一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顧熠臉色鐵青,沒有說話。
李樹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很認真地說道:“說真的,你也不用太認真地培養她。這行能堅持上來的年輕女孩不多。以後她八成會轉行,何必把人家的畢業證攔著?無怨無仇的。”
顧熠沒說話,依然緊抿著嘴唇。
腦中隻是閃過她為滄海灣之星做的概念方案。
衝上雲霄的超高層,以夢的名義,看看天上的樣子。
——展望者。
設計取材於南島的奇石,一塊被海風和海浪洗禮,被大自然雕鑿得酷似人麵的信徒石,然後以“潮起潮落”為概念,布置項目其他的功能和配套。
真正點到了她“展望者”的主題,信徒乘風破浪,展望著天空。
她的設計和所裏所有的設計師都不一樣,充滿了人文情懷,不僅僅是從形狀、元素出發,不隻是追逐前衛,更尊重當地的文化。也許是男人和女人思維方式的不同,她更感性,從文案到設計,都非常人性化。
這在偏向突出個性的設計部,甚至是會做出很多概念到無法實施的建築師團隊裏,實在少見。
設計本身,自然不值一提,她目前的技巧水平還不足以很好地表達她心裏所想的一切。
但是顧熠以為,設計技巧上的不足,是可以後期培養的。
顧熠的手握著方向盤,關於李樹的建議,他回應:“我會繼續觀望一陣,如果她確實不是我想得那樣,我知道怎麽做。”
李樹被他話裏的深意嚇了一跳,半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你已經很多年沒有對一個人這麽上心了。”李樹的聲音不高,但是字字都分量很重:“是因為這姑娘的能力,還是別的?”
顧熠皺了皺眉:“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李樹立刻抓住他話裏的字眼,問道:“還真有私了?”
顧熠意識到著了李樹的道,說不過他,轉過頭來,冷冷睨視著他,那目光,逼得李樹高舉雙手:“好了好了,不打探你的私事,總行了吧?”
“我和她沒什麽私事。”
“是是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
沒一會兒,李樹家的小區就到了,在他的要求下,顧熠隻好停車。
對於他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為,顧熠十分不齒:“你好歹跟我一起把她送回去吧?”
李樹嬉皮笑臉地耍賴:“你一個單身漢去送就行了,我要回家奶孩子了。”
顧熠:“……”
李樹走後,車廂裏隻剩顧熠和蘇漾兩個人。整個車內空間裏,隻有蘇漾身上難聞的酒臭味在空氣中流轉。顧熠幾乎是一路皺著眉開到了城東舊城。他剛一停車,蘇漾就不舒服地嚶嚀了幾聲。
顧熠毫不憐惜地把她拍醒。她冷不防被吵醒,臉上一陣痛感襲來,整個人痛苦地靠在顧熠身上,半夢半醒地悶哼著。
一路低聲說著胡話,也不知是她半夢半醒到了什麽,突然把頭轉向顧熠,睜著混沌的眼睛說:“你知道什麽是人生嗎?”
顧熠嫌棄地推著她的腦袋,毫不文藝地接了一句:“你要是吐我身上,我就直接把你丟在路邊。”
“……”
蘇漾雖然醉,對自己的家還是熟悉,憑著本能給顧熠指路,兩人沒一會兒就到了。
顧熠一路半扛著蘇漾,累得身上出了一些汗。
一到她家院門口,就直接把她丟在台階上,毫不憐香惜玉。
本來顧熠把蘇漾丟下就可以走了,他卻意外的,因為蘇漾的家而走不動了。他第一次發現這一處位於一堆自建房中,鬧中取靜的院落。
帶著徽派建築的特色,以磚、木、石為原料,以木構架為主。
圍著院落看了一圈,就著路燈和月光,能隱約看到正屋兩頭的正吻,竟然是用的鼇魚元素。傳說漢武帝造“柏梁殿”遭火殃,方士道:“南海有魚虯,水之精,激浪降雨,作殿吻,以鎮火殃。”這院落木構架為主,比起磚石構架懼火,這正吻用上鼇魚,不僅美觀,更顯得設計師很考究。
院落坐北朝南,因為本城的市內沒有山,所以設計師取了個巧思,倚靠一條老路,尋山路,和上了“倚山”,麵朝路前的一條,不影響走路的窄小清渠,算是“麵水”。
顧熠摸了摸下巴,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弧度。
有意思,這一片要拆除的老城區,居然還有這樣的房子。
顧熠正想繼續參觀,院落的門突然被打開。
一個短卷發的中年女人探頭出來,先是震驚地看了一眼,睡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蘇漾,再看一眼“鬼鬼祟祟”一直繞著房子打轉的顧熠,立刻警覺心生起,一轉身,回院裏拿了一根掃院子的大笤帚出來。
還不等顧熠反應過來,那個中年女人的笤帚已經打在了顧熠身上。
一下兩下,毫不客氣。
“鬼鬼祟祟,想偷東西是不是?!穿得人模狗樣的,怎麽就不知道學好?!”那中年女人的戰鬥力真不是蓋的,打下去的每一下都有幾分用盡生命之能的意思:“要你欺負我們家女兒,打死你打死你!”
從這個中年女人話中透露出的信息,顧熠不難猜出,女人的身份就是蘇漾的媽媽。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顧熠覺得他和城東舊城區,可能有點八字犯衝,隻要來這邊一定會挨打。
上次被打了,這次又來。
一個老阿姨,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動手,隻能一邊用手護著頭亂竄,一邊趕緊解釋:“阿姨,阿姨,我不是小偷,也沒欺負你女兒!她是喝醉了睡著了,不是昏過去了!”
“蘇漾!姓蘇的!”顧熠著急地喊著蘇漾:“你趕緊醒醒!快跟你媽解釋!”
毫無形象可言,哪裏還有平時淡定冷酷的樣子,整個淪為一小醜。
……
蘇漾已經有陣子沒喝酒了,其實今晚喝得也不多,居然就醉了,看來不管是什麽神技,一段時間不施展,都會倒退。
酒精上頭,人整個有些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從大排檔回家的,一路上她做了很多夢,一環扣一環,太多了,自己也記不清了。
本來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吵得要命,硬是把她從黑甜的夢裏給拽了出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還有些雲裏霧裏。不知道是還沒睡醒還是人有些暈了,居然看見有兩個人在她麵前打架。
哦不,不是打架,是蘇媽單方麵拿著笤帚暴打顧熠。顧熠是個學曆高,又在國外受過紳士教育的男人,完全沒有還手,隻是上躥下跳四處躲藏。
那畫麵,蘇漾實在不知道怎麽評價,隻想笑。
蘇媽用笤帚打了還不夠,又一個口哨,把一直跟在她身後,狂吠助威的老爺給喚了過來。
蘇漾終於徹底醒來。
蘇媽出招快準狠,也不等蘇漾阻止,已經對老爺下了命令。
“老爺,上!”
老爺這小破狗,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還耀武揚威叫得勁大,結果走近顧熠以後,反而不叫了,圍著他轉了一圈,歡喜地搖著尾巴,居然是一副很喜歡的樣子。
顧熠抱著頭,正要用腳推開老爺,就看見老爺毫不猶豫地,對著顧熠的褲腳翹起了一條腿。
居然就尿了……
看著眼前雞飛狗跳的畫麵,蘇漾用了零點零幾秒的時間考慮。
這時候“醒來”,絕對是不明智的。
所以她趕緊閉上了眼睛,以醉鬼的姿態癱倒在台階上。
她醉了,沒毛病。
這一切,都和她無關,絕對不是出於她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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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真可怕,蘇漾早上起來,頭痛欲裂,簡直和要死一樣痛苦。
更讓她覺得痛苦的,是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顧熠這尊大佛。
昨天要不是顧熠最後急中生智,把他的名片拿出來,蘇媽看到Gamma的名字,確定顧熠真是蘇漾的上司,最後簡直不知道該什麽收場。
蘇媽和老爺把禍一闖,鍋要她來背,哎,有這麽拖後腿的家人,蘇漾也不容易。
想象了一百種顧熠故意找茬的方式,蘇漾隻覺得不寒而栗。
躡手躡腳地進了辦公室,蘇漾一直在努力減低自己的存在感,也避免和顧熠相見。
但是墨菲定律告訴她,怕什麽來什麽,想什麽就發生什麽。
顧熠今天難得遲到了一次,一身黑衣,黑著臉就進了辦公室,臉上帶著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組裏的同事一看見顧熠,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開始調侃:“哎呀,顧工臉上這一道道的,是什麽呀?”
另一個同事立刻應和:“禁欲的顧工,也有把持不住的時候,這是被哪個女人抓了臉吧?指甲也是夠利的。”
顧熠表情不善,周身散發著駭人的氣息,蘇漾惜命,這時候是絕對不會主動靠近他的。
顧熠被調侃了,也沒有即刻發作,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蘇漾,嘴角帶著陰森的笑意。
“這是笤帚印,昨天和人產生誤會,被人傷了。”他指了指自己臉上一道道的傷口,幽幽說著:“還被她家的狗尿了一腿,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不講理。”
蘇漾聽到這裏,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顧熠說起這段經曆,怒極反笑。大家以為他是真的不在意,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顧熠走到蘇漾身邊,低著頭敲了敲蘇漾的桌子。
“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蘇漾如喪考妣。
那啥,現在把老爺送給顧熠,做一頓熱氣騰騰的狗肉火鍋,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