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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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購買本文V章超過50%可以及時看到全章, 不足者24小時後可看  顧熠不說話,隻是徑自發動了車,往城東老城改造項目的方向開去。

    他記得蘇漾是住在那一片的。

    那一段兒記憶,他可是記憶深刻的,當然, 也是拜某人所賜。

    顧熠的車開得平穩, 蘇漾在後座橫躺,睡得很香甜,完全旁若無人的樣子。

    李樹從後視鏡裏看了毫無形象的蘇漾一眼,忍俊不禁, 然後對顧熠說:“對女孩子不用那麽嚴厲。”

    正這時, 蘇漾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在夢裏還在叫著顧熠的名字。

    “顧熠……顧熠……臭王八蛋……”

    李樹沒想到蘇漾會來這麽一句,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顧熠臉色鐵青,沒有說話。

    李樹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很認真地說道:“說真的,你也不用太認真地培養她。這行能堅持上來的年輕女孩不多。以後她八成會轉行,何必把人家的畢業證攔著?無怨無仇的。”

    顧熠沒說話, 依然緊抿著嘴唇。

    腦中隻是閃過她為滄海灣之星做的概念方案。

    衝上雲霄的超高層,以夢的名義, 看看天上的樣子。

    ——展望者。

    設計取材於南島的奇石, 一塊被海風和海浪洗禮, 被大自然雕鑿得酷似人麵的信徒石, 然後以“潮起潮落”為概念, 布置項目其他的功能和配套。

    真正點到了她“展望者”的主題,信徒乘風破浪,展望著天空。

    她的設計和所裏所有的設計師都不一樣,充滿了人文情懷,不僅僅是從形狀、元素出發,不隻是追逐前衛,更尊重當地的文化。也許是男人和女人思維方式的不同,她更感性,從文案到設計,都非常人性化。

    這在偏向突出個性的設計部,甚至是會做出很多概念到無法實施的建築師團隊裏,實在少見。

    設計本身,自然不值一提,她目前的技巧水平還不足以很好地表達她心裏所想的一切。

    但是顧熠以為,設計技巧上的不足,是可以後期培養的。

    顧熠的手握著方向盤,關於李樹的建議,他回應:“我會繼續觀望一陣,如果她確實不是我想得那樣,我知道怎麽做。”

    李樹被他話裏的深意嚇了一跳,半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你已經很多年沒有對一個人這麽上心了。”李樹的聲音不高,但是字字都分量很重:“是因為這姑娘的能力,還是別的?”

    顧熠皺了皺眉:“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李樹立刻抓住他話裏的字眼,問道:“還真有私了?”

    顧熠意識到著了李樹的道,說不過他,轉過頭來,冷冷睨視著他,那目光,逼得李樹高舉雙手:“好了好了,不打探你的私事,總行了吧?”

    “我和她沒什麽私事。”

    “是是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

    沒一會兒,李樹家的小區就到了,在他的要求下,顧熠隻好停車。

    對於他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為,顧熠十分不齒:“你好歹跟我一起把她送回去吧?”

    李樹嬉皮笑臉地耍賴:“你一個單身漢去送就行了,我要回家奶孩子了。”

    顧熠:“……”

    李樹走後,車廂裏隻剩顧熠和蘇漾兩個人。整個車內空間裏,隻有蘇漾身上難聞的酒臭味在空氣中流轉。顧熠幾乎是一路皺著眉開到了城東舊城。他剛一停車,蘇漾就不舒服地嚶嚀了幾聲。

    顧熠毫不憐惜地把她拍醒。她冷不防被吵醒,臉上一陣痛感襲來,整個人痛苦地靠在顧熠身上,半夢半醒地悶哼著。

    一路低聲說著胡話,也不知是她半夢半醒到了什麽,突然把頭轉向顧熠,睜著混沌的眼睛說:“你知道什麽是人生嗎?”

    顧熠嫌棄地推著她的腦袋,毫不文藝地接了一句:“你要是吐我身上,我就直接把你丟在路邊。”

    “……”

    蘇漾雖然醉,對自己的家還是熟悉,憑著本能給顧熠指路,兩人沒一會兒就到了。

    顧熠一路半扛著蘇漾,累得身上出了一些汗。

    一到她家院門口,就直接把她丟在台階上,毫不憐香惜玉。

    本來顧熠把蘇漾丟下就可以走了,他卻意外的,因為蘇漾的家而走不動了。他第一次發現這一處位於一堆自建房中,鬧中取靜的院落。

    帶著徽派建築的特色,以磚、木、石為原料,以木構架為主。

    圍著院落看了一圈,就著路燈和月光,能隱約看到正屋兩頭的正吻,竟然是用的鼇魚元素。傳說漢武帝造“柏梁殿”遭火殃,方士道:“南海有魚虯,水之精,激浪降雨,作殿吻,以鎮火殃。”這院落木構架為主,比起磚石構架懼火,這正吻用上鼇魚,不僅美觀,更顯得設計師很考究。

    院落坐北朝南,因為本城的市內沒有山,所以設計師取了個巧思,倚靠一條老路,尋山路,和上了“倚山”,麵朝路前的一條,不影響走路的窄小清渠,算是“麵水”。

    顧熠摸了摸下巴,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弧度。

    有意思,這一片要拆除的老城區,居然還有這樣的房子。

    顧熠正想繼續參觀,院落的門突然被打開。

    一個短卷發的中年女人探頭出來,先是震驚地看了一眼,睡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蘇漾,再看一眼“鬼鬼祟祟”一直繞著房子打轉的顧熠,立刻警覺心生起,一轉身,回院裏拿了一根掃院子的大笤帚出來。

    還不等顧熠反應過來,那個中年女人的笤帚已經打在了顧熠身上。

    一下兩下,毫不客氣。

    “鬼鬼祟祟,想偷東西是不是?!穿得人模狗樣的,怎麽就不知道學好?!”那中年女人的戰鬥力真不是蓋的,打下去的每一下都有幾分用盡生命之能的意思:“要你欺負我們家女兒,打死你打死你!”

    從這個中年女人話中透露出的信息,顧熠不難猜出,女人的身份就是蘇漾的媽媽。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顧熠覺得他和城東舊城區,可能有點八字犯衝,隻要來這邊一定會挨打。

    上次被打了,這次又來。

    一個老阿姨,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動手,隻能一邊用手護著頭亂竄,一邊趕緊解釋:“阿姨,阿姨,我不是小偷,也沒欺負你女兒!她是喝醉了睡著了,不是昏過去了!”

    “蘇漾!姓蘇的!”顧熠著急地喊著蘇漾:“你趕緊醒醒!快跟你媽解釋!”

    毫無形象可言,哪裏還有平時淡定冷酷的樣子,整個淪為一小醜。

    ……

    蘇漾已經有陣子沒喝酒了,其實今晚喝得也不多,居然就醉了,看來不管是什麽神技,一段時間不施展,都會倒退。

    酒精上頭,人整個有些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從大排檔回家的,一路上她做了很多夢,一環扣一環,太多了,自己也記不清了。

    本來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吵得要命,硬是把她從黑甜的夢裏給拽了出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還有些雲裏霧裏。不知道是還沒睡醒還是人有些暈了,居然看見有兩個人在她麵前打架。

    哦不,不是打架,是蘇媽單方麵拿著笤帚暴打顧熠。顧熠是個學曆高,又在國外受過紳士教育的男人,完全沒有還手,隻是上躥下跳四處躲藏。

    那畫麵,蘇漾實在不知道怎麽評價,隻想笑。

    蘇媽用笤帚打了還不夠,又一個口哨,把一直跟在她身後,狂吠助威的老爺給喚了過來。

    蘇漾終於徹底醒來。

    蘇媽出招快準狠,也不等蘇漾阻止,已經對老爺下了命令。

    “老爺,上!”

    老爺這小破狗,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還耀武揚威叫得勁大,結果走近顧熠以後,反而不叫了,圍著他轉了一圈,歡喜地搖著尾巴,居然是一副很喜歡的樣子。

    顧熠抱著頭,正要用腳推開老爺,就看見老爺毫不猶豫地,對著顧熠的褲腳翹起了一條腿。

    居然就尿了……

    看著眼前雞飛狗跳的畫麵,蘇漾用了零點零幾秒的時間考慮。

    這時候“醒來”,絕對是不明智的。

    所以她趕緊閉上了眼睛,以醉鬼的姿態癱倒在台階上。

    她醉了,沒毛病。

    這一切,都和她無關,絕對不是出於她的本意……

    ******

    宿醉真可怕,蘇漾早上起來,頭痛欲裂,簡直和要死一樣痛苦。

    更讓她覺得痛苦的,是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顧熠這尊大佛。

    昨天要不是顧熠最後急中生智,把他的名片拿出來,蘇媽看到Gamma的名字,確定顧熠真是蘇漾的上司,最後簡直不知道該什麽收場。

    蘇媽和老爺把禍一闖,鍋要她來背,哎,有這麽拖後腿的家人,蘇漾也不容易。

    想象了一百種顧熠故意找茬的方式,蘇漾隻覺得不寒而栗。

    躡手躡腳地進了辦公室,蘇漾一直在努力減低自己的存在感,也避免和顧熠相見。

    但是墨菲定律告訴她,怕什麽來什麽,想什麽就發生什麽。

    顧熠今天難得遲到了一次,一身黑衣,黑著臉就進了辦公室,臉上帶著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組裏的同事一看見顧熠,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開始調侃:“哎呀,顧工臉上這一道道的,是什麽呀?”

    另一個同事立刻應和:“禁欲的顧工,也有把持不住的時候,這是被哪個女人抓了臉吧?指甲也是夠利的。”

    顧熠表情不善,周身散發著駭人的氣息,蘇漾惜命,這時候是絕對不會主動靠近他的。

    顧熠被調侃了,也沒有即刻發作,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蘇漾,嘴角帶著陰森的笑意。

    “這是笤帚印,昨天和人產生誤會,被人傷了。”他指了指自己臉上一道道的傷口,幽幽說著:“還被她家的狗尿了一腿,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不講理。”

    蘇漾聽到這裏,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顧熠說起這段經曆,怒極反笑。大見他帶笑,以為他是真的不在意,都哈哈笑了起來。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顧熠走到蘇漾身邊,低著頭敲了敲蘇漾的桌子。

    “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蘇漾如喪考妣。

    那啥,現在把老爺送給顧熠,做一頓熱氣騰騰的狗肉火鍋,還來得及嗎?

    一個字,忍,四個字,從頭再忍。

    蘇漾調整著呼吸,終於平息下情緒。

    “我接受這個安排。”蘇漾的聲音很平靜,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顧熠,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破綻:“我就想問問你,為什麽?”

    顧熠淡淡掃了她一眼,反問她:“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總是對我這麽特殊?”

    顧熠的辦公室密閉而安靜,仿佛說話都有回音。粗麻窗簾沒有拉上,一縷陽光如同一束耀目的金線,正好落在麵前的女人頭上。

    她的頭發細密而厚實,沒有光的時候呈現黑色,在陽光下卻反出栗黃的顏色,很奇妙的變化,讓她身上始終帶著少女感。飽滿的額頭和線條柔和的鵝蛋臉,皮膚白得像剛洗淨的藕。一笑起來,有一對淺淺的梨渦,不笑的時候也不會顯得很凶。

    也難怪事務所裏的那些男同事都虎視眈眈,打著主意,長期在雄性荷爾蒙過剩的環境裏工作,就像他們開玩笑說的,“坐牢三年,母豬賽貂蟬”,更何況她還屬於比較好看的“母豬”。

    尤其她又活潑,對誰都笑,和誰都能熱情地聊幾句,除了顧熠。對著顧熠,她大部分時間都是不滿、不爽、憋屈的眼神。看著她瞬息萬變的表情,顧熠竟然覺得有些有趣。

    腦海中閃過李工對他的提醒,手上的鋼筆輕輕在紙上點了一下。

    “放心,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顧熠嘴角勾起:“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更不要把我普通的安排,當做對你的特殊。”

    聽見顧熠那冷冰冰又自戀無比的話,蘇漾腦中隻閃過一句話。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誰和您說什麽喜歡不喜歡了,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別再針對我了?”蘇漾越想越不爽:“顧工,您都這把年紀了,能不能自重一點?”

    “……”

    林铖鈞知道顧熠要把蘇漾調到他身邊了,一大早就跑到他辦公室抗議。

    顧熠對此雖然意料之中,卻還是覺得不勝其煩。

    手裏的概念稿還沒完成,下午還要開會,本來就忙,還要應付這種無聊的事,顧熠忍不住蹙緊了眉頭。

    林铖鈞雙手交叉環抱於胸前,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不是說了把人調到我組裏,怎麽調你身邊兒了?”

    顧熠低頭畫圖,沒有理他。

    林铖鈞也不在意結果了,直接攻擊他:“顧熠,你這是以權謀私,臭不要臉!”

    “嗯。”

    林铖鈞還不解氣:“你還說叫我不準搞公司裏的,你自己呢?一男一女長期待在一起工作,你又知道你能把持得住?”

    聽到這裏,顧熠終於抬起了頭,手背扣了扣桌麵,明顯帶了幾分不爽,強勢說道:“林铖鈞,我的決定,你隻需要接受,明白?”

    林铖鈞忍不住爆粗:“去你的!”

    ……

    ******

    第一天到顧熠組裏報道,李工組裏的同事來幫她移工位搬東西,一個個都依依不舍的樣子。

    顧熠組裏的人,據說都是事務所裏脾氣最古怪的,也難怪他們能和顧熠一起工作,正常人哪裏辦得到?

    顧熠給她安排的工位在一個小角落裏,離顧熠的辦公室很近,和大部分人的工位都很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這感覺就和學生時代,老師講台左右的專座一樣,簡直不要太鬱悶。

    早上起太早,早飯也沒吃,蘇漾正猶豫著要不要去食堂買個餅的時候,顧熠就出現在她的工位前麵,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出來的,走路居然悄無聲息。

    他敲了敲她麵前的桌子:“收拾一下,跟我走。”

    蘇漾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自然沒有什麽心悅誠服,忍不住嘀咕:“動不動就跟你走,我是你的狗嗎?”

    她說得那麽小聲,顧熠還是聽見了,銳利的眼刀過來,威脅道:“你還想要實習分嗎?”

    蘇漾立刻換了一副麵孔,亦步亦趨跟上:“我是,我是!”

    第一天到顧熠組裏,顧熠居然完全不憐香惜玉,直接就帶她去下工地。

    是的,下、工、地!

    還是為了核查一個小數據,這麽點兒事,分明隨便叫個人就可以了!

    他是有意的?還是故意的?

    還不到十點,空曠的工地已經被太陽照射得烤人,又髒又熱,蘇漾不知道顧熠有這樣的安排,還作死穿了一雙紅色的尖頭小皮鞋,坐辦公室當然好看,可是這下工地,完全和小美人魚把魚尾換成人腿似的,走路都像在刀尖起舞。

    蘇漾跟著走了一陣,已經忍不住開始抱怨:“一大早下什麽工地,還有多久啊?”

    顧熠見蘇漾如此嬌氣,忍不住開口教訓:“做建築師的,工地都不下,和紙上談兵有什麽區別?”

    蘇漾對於顧熠的說辭很不服氣:“可是本來也不是我們下工地啊,我們都去下工地了,土木的人幹什麽?

    “在國內,可能確實是土木的人下工地,但是在國外,業內更注重實地考察。”

    蘇漾聽到這裏,忍不住嘟囔:“可是我們這不是在國內麽?”

    顧熠瞪了她一眼,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不想跟著,就隨便找個地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