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斷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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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千戶一雙虎目微微眯起,不住的上下打量陳牧,心中萬分疑惑。
“要是那個孫舉人,好像還能拿出不少,這個陳舉人,家境好似一般呀”
就在鄭千戶打量陳牧的同時,其實陳牧也在打腹稿。
想說動這鄭千戶放人,哪那麽容易?
不過陳牧能考上舉人的腦子到底不是白長的,很快便想好了應對之法。
就見陳牧臉色一板,將身子湊了過來,以極低的聲音說道:“鄭兄可知那山寨是什麽人動的手?”
鄭千戶一愣,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從這裏展開遊說的疑惑道
“莫非賢弟知曉?”
陳牧使勁歎了一口氣
“嗨,我也是剛想到此處啊”
“那動手之人必是白蓮教之人”
“嘶”
鄭千戶倒吸了一口涼氣,吃驚的看向陳牧。
“你如何得知?”
白蓮教前些年鬧的厲害,更一度造反欲建立什麽佛國。
後來雖然被鎮壓下去了,可事過多年,據說已有了死灰複燃之勢。
他就一個小小千戶,一旦惹上白蓮教,那還有命在?
君不見當年先帝都差點死在白蓮教手裏!
何況他一個小小千戶。
幾乎肉眼可見的,鄭千戶那額頭就冒了汗了。
陳牧就知道鄭千戶一定有此疑問,畢竟白蓮教行事曆來隱秘,哪裏是他一個普通舉子能知曉的?
“鄭兄有所不知,在下去年曾在揚州接觸過白蓮教之事,故此得知其行事風格”
“剛剛和錢兄仔細詢問了一番,這才確定是白蓮無疑”
鄭千戶狐疑的看向陳牧,琢磨琢磨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你是陳牧?那個揚州知府謀反案中的濟南舉子陳牧?”
陳牧嘴角一抽,不自然的拱拱手:“正是在下”
鄭千戶下意識的舔舔嘴唇,竟也拱手還禮道:“久仰久仰”
陳牧“.......”
您老不會說話就憋著!
鄭千戶也感覺自己有些失言了,幹咳一聲坐直了身子。
“竟然是你,那白蓮之事?”
“千真萬確!”
陳牧目視鄭千戶,眼神極為肯定。
“鄭兄,我也不瞞你,我那位兄弟看上了那名女匪,托我來說個情”
說話間將一根十兩金條掏出放在放在手心。
“但是陳某不能欺騙鄭兄”
“鄭兄,我將所知之事盡數告知,如何選擇陳某絕無怨言”
鄭千戶眸光閃動,心中不住的權衡利害,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
“賢弟,她能被白蓮教追殺,想來不是簡單人物,這等人放出去,遺禍無窮”
“況且你等不過普通舉子,一旦此女子暴起發難,又如何能治!”
“你我一見如故,為兄不能害了你們!”
陳牧嘴角抽了抽,這個回答還真在他意料之中,至於什麽一見如故,就當放屁了!
“誒!”
陳牧仿佛內心經過劇烈掙紮一般,半晌低聲說道:“錢兄隻要人,還請鄭兄成全”
說著從靴子內拿出另一根金條,兩根金條放在一起輕輕一撞,發出一陣誘人的脆響。
“人活著就好!”
二十兩金條放在這,誘人的光澤耀人耳目。
可鄭千戶心裏卻咯噔一下,仔細的打量著麵前的舉人,仿佛剛剛認識他一般。
片刻後低聲確認道“活著就行?”
陳牧心頭一喜,知道這事成了!
當即將金條往對方麵前一送,眉眼低垂。
“是,活著就行”
鄭千戶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眸光中異色連閃,片刻後嘴角掛起一抹弧度
“我與賢弟一見如故,些許小事罷了,今次就賣賢弟這個麵子”
“多謝鄭兄”
陳牧起身參拜,同時感到手上一輕,金條已被對方收走。
“賢弟請起,些許小事不足掛齒,正巧為兄這裏也有一事需要麻煩你們三位”
“莫非是需我等三人留書作證?”
鄭千戶頷首大笑:“賢弟果然大才,正是此事”
陳牧躬身一禮:“千戶大人不辭辛苦,親冒矢石,順利剿滅匪徒,解救了錢兄,此等對朝廷的耿耿忠心,此等大仁大義大勇,我等自然要留書作保”
“好好好,陳賢弟放心,一個時辰後,那女子自然送到”
“多謝鄭兄!”
陳牧辭別的鄭千戶,回身來見錢幕二人。
一聽人能放出來,錢幕樂的好懸沒當場給陳牧磕一個。
“陳兄,你就是我錢幕的在世父母呀!”
看著錢幕激動的模樣,陳牧陰沉著臉給他潑了盆冷水。
“錢兄,人雖然能放出來,恐怕...”
錢幕心裏咯噔一下,咽了口吐沫試探著問道:“什麽意思?”
陳牧歎了口氣,低聲道:“恐怕這柳鶯兒,會遭點活罪了”
“這....”
“也罷!”
錢幕心疼的一跺腳,咬著牙道:“隻要人活著就行,我錢家再沒落,也不差她那一口吃食”
“這是打算娶回家 ?”
孫桐想到此便眉頭緊皺,張口欲勸卻被錢幕身後的陳牧緩緩搖頭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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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陳兄什麽意思?”
他深知陳牧不會無的放矢,便壓下了勸解的念頭,就聽陳牧道:“錢兄,孫兄,為了換回鶯兒姑娘,我代替你們答應幫鄭千戶留書作證,現在我們商量一下如何寫吧”
“好”
“好”
二人也沒廢話,當即表示同意。
這次事情的起因是錢幕跟著柳鶯兒去了山寨才引起的一連串的事件,三人作證自然不能如此說話。
將彼此所得消息一匯總,最終幾人商量出來一個說辭。
言稱幾人結伴進京趕考,半路上錢幕車壞了,結果被劫匪劫上了虎頭山。
陳牧二人為救錢幕,跑到千戶所求救,結果千戶早就帶人去剿匪了。
結果鄭千戶在剿匪途中,意外救下了剛剛被劫持的錢幕,並護送了回來。
三人把這前後順序一改一編,裏麵柳鶯兒的事直接抹去了。
鄭千戶乃至整個山東官場因為趕考舉人被劫可能產生的影響頃刻間變成了官員得力,忠心為國為民的典型範例!
孫桐是個老實人,手裏拿著寫好的文書,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我們這麽幹行麽?”
陳牧笑著擺擺手:“孫兄放心吧,這麽做最合上麵的心意,不會有事的”
孫桐出身官宦世家,這裏麵的道道如何能不清楚,隻是稟性使然,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經過陳牧這麽一說,也放下心來。
陳牧將三人寫就的文書收在一起:“錢兄,跟我去將鶯兒姑娘接回來吧”
雖然鄭千戶說的是把人送來,陳牧可不敢托大。
再說人家要你寫就文書的意思,不就是文書換人麽?
對於去接柳鶯兒,錢幕自然沒有不願意的道理,立刻跟著陳牧來見鄭千戶。
鄭千戶看了三人的文書,心裏這個美!
“有這個軍功,運作一番我老鄭也能往上升一升了”
將文書貼身放好,鄭千戶扭頭看向錢幕。
“錢舉人,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錢幕一愣,連忙拱手道:“大人請講”
“嗯”
鄭千戶點點頭,頗有些推心置腹的說道:“今日我幫你,也是全了你們三人的兄弟情誼,免得將來因為這事你怪罪陳舉人”
錢幕連道不敢,鄭千戶擺擺手繼續道:“你是舉人,當仕途為重,切不可沉迷於兒女私情,別說這女子的出身,哪怕是良家女子,你這心裏也要有杆稱才是”
雖然此刻錢幕心中都是那柳鶯兒,如同著了魔一般,可也分得清好賴話
雖然不知這鄭千戶為何交淺言深,可話語中透露出的提點卻是實打實的。
錢幕一躬到底:“多謝大人提醒,錢某醒的”
“嗯”
鄭千戶微微頷首,抬起巴掌拍了三聲朗聲道:“來人,將人抬進來”
大帳門簾一挑,兩名軍士抬著一人走了進來放到地方,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錢幕剛要上前將蓋著的白布掀開,一看究竟,卻被陳牧搶先一步拉住手臂,低聲道
“不急”
陳牧轉身衝著鄭千戶深施一禮:“多謝千戶大人,我二人這就去了”
“去吧,我們也要開拔了”
陳牧二人抬著擔架出了大帳,剛晃晃悠悠來到馬車旁,錢幕就再也忍不住,將擔架放下一把拉開覆蓋的白布。
“嘶,咯嘍”
這一看錢幕好懸沒背過氣去,陳牧趕緊過來又拍又捶,好半天才把人救過來。
這時孫桐也聽見動靜下了馬車,近前一看也是麵色一白。
“這.....”
“先別說話,將人抬上馬車!”
三人一起搭手,將柳鶯兒緩緩抬上馬車。
與此同時軍士們已經快速的將營帳收拾妥當,一應戰利品都收了起來。
鄭千戶縱馬來到近前,揚了揚馬鞭:“三位就此別過,待將來金榜提名之時,別忘了有鄭某一杯水酒”
錢幕和孫桐還沒緩過神來,隻能陳牧上前搭話:“千戶大人搭救之恩,容我等來日再報”
“哈哈哈什麽恩不恩的,分內之事罷了”
望著遠去的一行人,錢幕氣的狠狠跺了一腳,低聲怒罵:“呸,畜生”
這一嗓子嚇得孫桐趕緊拉住他:“錢兄慎言”
“哼”
錢幕並非不知輕重之人,可想起柳鶯兒如今的慘狀,心如刀絞一般,連陳牧也吃了掛嘮,被狠狠瞪了一眼。
錢幕一個縱身上了馬車,揚鞭就走
“架”
孫桐連忙高呼
“錢兄哪裏去?”
“治傷!”
……
“公子恕罪,老夫學藝不精,實在無能為力”
“公子恕罪,本醫館專治婦疾不假,可治不了紅傷,還請別處尋尋吧”
“治不了....”
錢幕帶著柳鶯兒,一直在治縣跑了數家醫館,愣是沒找到肯給柳鶯兒治傷的大夫。
初時錢幕還想著再找找,可一連找了數家都是如此,氣的錢幕在醫館門口破口大罵。
“都說醫者父母心,你們良心被狗吃了”
“病患如此嚴重,依舊推三阻四,難道是怕小爺少了你們的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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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錢幕瘋了似得從腰間掏出一把散碎銀子隨手就扔了出去,天女散花一般灑落一點。
“看看小爺有錢,趕緊給我治”
任他如何謾罵,醫館大夫依舊如老僧入定一般含笑相對
“公子,真治不了,您還是去別家吧”
“你!”
“夠了,錢兄走吧”
錢幕還想發火,硬是被陳牧二人推搡著拉上馬車,連地上的散碎銀子也顧不上撿,立刻駕車離去。
馬車上孫桐弓著腰氣的不住怒斥
“姓錢的你瘋了,你是真瘋了”
“為了這麽個女人你還要荒唐到什麽時候?”
“那是人家不給治麽,那是不敢治”
“哪個大夫看不出來這是刑傷,誰敢惹麻煩?”
“你還漫天散賞銀子了,還想不想要功名了?”
“你還想不想要你在士林中的名聲了”
孫桐一陣大罵,把錢幕罵的臉紅脖子粗,一雙牛眼瞪的和銅鈴一般。
片刻後這麽大個人,竟然嗚嗚的哭上了。
“孫兄,我如何不知此舉不妥呀,可鶯兒...........”
“疼死我也”
這時陳牧將馬車停入一條小巷,一把拉開車門,皺著眉頭無奈的歎口氣。
“別鬧了,她這傷我治”
錢幕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對了,陳兄你自幼精通醫術,快快給鶯兒看看”
這就是典型的前倨後恭,不是剛才橫眉怒目的時候了。
陳牧也沒和他計較,來到柳鶯兒近前探手查看。
這姑娘可太慘了!
那幫大頭兵恨她出手傷人,根本沒有一絲憐香惜玉之心,下手這個黑!
渾身上下打的血葫蘆似得,藕荷色長裙已經染成了黑紅色。
陳牧試探著撕扯一下,發現根本拽不動。
天寒地凍的日子,早就凍上了。
這也就是幸好行軍在外沒什麽刑具,加之陳牧去的也快,否則那些大頭兵非把人打成肉糜不可。
“誒,誰讓你這女子動手時候傷人太多了,也是你合該有此一劫呀”
他這純粹是有感而發,可這話聽在錢幕耳中不由得怒從心頭起,小脖一梗就想反駁兩句,卻被孫桐一把摁住,對其緩緩搖了搖頭。
錢幕動作一僵,隻能氣的直哼哼
“哼”
這一聲陳牧聽得真真的,正在檢查傷勢的手掌猛然一停,哪怕他動機不純,可目前也是為這貨辦事,心裏著實不是滋味。
“陳兄,不知柳姑娘傷勢如何?”
孫桐的話算是給二人打了個圓場。
陳牧也就坡下驢揭過了這個小小的不愉快,歎息不已
“不妙呀,身上到處是鞭傷,有些地方深可見骨”
“內腹應該也有損傷才導致至今昏迷不醒”
“不過最要緊的卻是這手腳筋都被挑了,恐怕就算救過來,人也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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