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良平聽到項小滿在那嘟囔，歎道：“戰爭本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你上次讓聶雲升隨機應變，不也是想到這一點了？”
    項小滿轉頭看向赫連良平，目光有些迷茫。他自然知道戰爭中的局勢變化是常態，隻是覺得原本的計劃已經算得上周全，現在劉文康的大軍突然消失，那豈不是要全部推翻重來？
    就在這時，指揮騎兵們熟悉重甲的燕朔返回，來到三人麵前，望著楚江離去的方向，問道：“可是有最新軍情了？”
    項小滿點點頭，把楚江的話複述了一遍，但沒有說自己的行動，他想看看燕朔會怎麽做。
    “嗯，此人倒是謹慎。”燕朔沉吟著，依舊望著遠方，“影衛的身份已經暴露，對方既然知道他們的存在，想來也知道他們出兵的消息瞞不住，一開始的緩慢行軍，也是故作迷霧，想讓我們放鬆警惕。”
    頓了頓，目光掃過三人，“敵軍此時該是已經進入草原，三百裏，若是急行軍，不出三日便可趕到，比我們預想的時間縮短了一半。”
    “想出其不意，以速度取勝嗎？”何文俊問道，“可他既然知道影衛存在，就該清楚，他們改變路線的消息也會傳回來，倘若我們就此退去，他們豈不是無功而返？”
    燕朔輕輕搖頭：“這就得問赫連了。”
    三人齊齊看向赫連良平，赫連良平無奈一笑：“殺父之仇、滅族之恨、亡國之痛，他躲了十幾年，此次遇見，自然不認為我會放棄這個複仇的機會。”
    “隻是，我們不離開，卻並非因為這一點，山上有我們存積的糧草、戰馬、軍械等物資，帶不走，也絕不可能舍棄掉。”
    項小滿頷首，此時才對燕朔說：“我已經讓影衛上草原探尋敵軍的蹤跡。”
    “你做得對。”燕朔點頭，又說，“不過，草原廣袤，想要找到他們也絕非易事，就算尋到，隻怕也距此不遠了。”
    燕朔也算是給項小滿潑了一盆涼水，潑完又問，“赫連，你善對弈，眼下這種情況又該如何落子呢？”
    “與人對弈，最重要的就是走一步看三步，洞察先機，預判對手的意圖，提前布局，掌控局勢，減少被動。”赫連良平說完，思忖良久，說道，“我記得農家種田時，總會有鳥獸來啃食莊稼，他們又無法一直盯著田間……”
    他蹲下身，撿起一把草，“這些東西，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大哥有計劃了？”項小滿有些激動。
    “敵人在變，我們也要變。”赫連良平把草屑拋向空中，看著其隨風飄散，笑道，“你之前提起的上中下三策，不妨結合起來。”
    項小滿一愣：“怎麽結合？”
    赫連良平沒有回答，問何文俊：“善才，前番激戰，我們收攏了多少甲胄？”
    “除去破損嚴重的，大概有三千多副，有敵軍的，也有我們自己的。”何文俊說完，輕輕歎了口氣，“不過，這些甲胄的損壞程度雖然較輕，但也需要縫補，短時間內不能再用。”
    “不用修了，晚會兒便全部運下山，我有大用。”
    何文俊微微一怔，雖有疑惑，但也沒有多問，點點頭：“好，我回去就安排。”
    赫連良平又說：“村內有家眷老小三百六十七人，回去便通知他們，收拾細軟，準備充足的幹糧和清水，今夜分批次前往冀州，等遠離柳溪村，再改道北上岷洮。”
    “岷洮？”何文俊重複道。
    “不錯。”赫連良平點頭，“岷洮縣是下等縣，城池不大，隸屬定安郡，地處冀西北，與草原相望，距此有五百裏，雖說直接前往更方便，但人數太多難免引起懷疑。”
    說著，看向項小滿，“我需要抽調兩百影衛，暗中護送他們安全離開。”
    項小滿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已經快要想明白赫連良平要幹什麽，點頭答應：“我隻留秦光和楚江以及五十影衛在身邊，其餘人隨你調用。”
    “如此最好。”赫連良平讚了一聲，轉頭望向仍在訓練的聶雲升，把他叫來，“逸恒，稍後煩你領將士們到附近收集幹草，多多益善。”
    聶雲升有些疑惑，看看其他三人，試探著問：“可是計劃有變？”
    赫連良平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這些幹草和戰甲將成為他對抗敵軍的關鍵，他看著聶雲升，打了個啞謎：“回去再說。”
    ……
    臨近傍晚，一行人返回柳溪村，同時也帶回去大量幹草，足足堆了幾座小山。
    剛一回去，何文俊便著手安排赫連良平交代的事宜，一批批破損的戰甲從山寨上運下來，要離開村子的消息也很快傳遍各家各戶，沒有人質疑這個決定，都默默收拾行裝，開始趕做幹糧。
    項小滿站在院裏，望著鄰近的炊煙，心裏悵然，走了過去。
    林家，四姑娘和老五正在逗兩個孩子。項小滿上前，一手一個，把倆孩子抱在懷裏，親熱了好一陣，才問：“姐姐呢？”
    “正照顧爹呢。”林如錦提醒道，“她今日有些不太對，回來後話也不說飯也不吃，連口水都沒喝，把自己關在屋裏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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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小滿蹙了下眉，把倆孩子放下：“我去看看她。”
    房內，林如英坐在床邊，正在給林覺擦臉。她的臉色平靜，一言不發，看不出悲喜。
    項小滿佇立門前良久，輕咳了一聲：“姐姐。”
    林如英手裏動作停滯了一下，馬上又恢複如常，卻沒有予以回應。
    項小滿撓了撓頭，擠出一絲笑容，大咧咧往床上一坐，看著林覺：“嘿嘿，林伯伯氣色好多了，我看過幾天就能走下床了。”
    這句話很幹，林覺無法言語，林如英也依舊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顯得異常尷尬。項小滿戳了戳林如英的手臂：“姐啊，你還生氣呢？”
    “不敢。”林如英終於開了口，語氣淡漠。
    項小滿無奈一歎，起身走到一邊，沉默許久，緩緩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其內容和對赫連良平與何文俊說的一樣，也就是不願讓林如英上戰場的原因。
    林如英聽完，正想反駁，卻突然聽到一聲極不清楚的聲音。
    她猛地扭頭，看向林覺，不敢置信中帶著驚喜，連忙把耳朵貼在林覺嘴邊：“爹，您說什麽？”
    “小，小滿……”
    林如英偏過頭：“爹，您是叫小滿嗎？”
    林覺努力的點了點頭。
    項小滿一聽，立刻俯下身子：“林伯伯，我在呢，您想說什麽？”
    林覺的嘴蠕動了幾下，立刻就有涎水流出，但嘴裏發出的含糊聲音，還是讓兩人聽了個清楚：“讓……讓如英，上……戰場。”
    林如英身子一顫，眼淚奪眶而出，一下撲在林覺身上。
    項小滿隻覺心髒被揪了一下，也跟著林如英的顫抖，一下下的震動著，震得生疼。
    便在此時，何文俊領著楚江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形，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小滿，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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