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盡管有半數之多的火箭在空中熄滅，可剩下的那些也紛紛落落地射進氈房，沒入草堆。
    大風助力下，火勢迅速蔓延，火舌吞噬著一切，氈房上的牛皮被燒得劈啪作響，草堆裏的濃煙在夜空中翻滾，如同一條條黑色的巨蟒。
    “……”嘰裏呱啦的呼喊聲，幾乎在大火燃起的一瞬間，同時響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直在冰麵上等待的張峰猛然大喝一聲：“上馬！”
    聲音猶如炸雷，在夜空中回蕩，他挺起方天畫戟，猛地夾住馬腹，戰馬嘶鳴著，如離弦之箭率先向著敵軍營地衝去。身後的將士們緊隨其後，噠噠噠的鐵蹄翻騰，濺起一片片冰屑。
    “繼續放箭，留意風向，避開火焰！”赫連良平仍在下令。
    項小滿橫槍立馬於冰麵之上，死死地盯著對岸營地，慘叫聲稀稀落落，卻又此起彼伏，宛如悶雷的馬蹄轟鳴由不同方向傳來，東西方同時響起了喊殺之聲。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靜立的「青驍」突然人立而起，發出一串刺耳的嘶鳴。
    “青驍？”項小滿微微皺眉，連忙勒緊韁繩，“別急，馬上就到你衝陣的時候了。”
    可「青驍」似是受了驚一般，任憑項小滿如何安撫，還是一副極為暴躁的模樣。
    正當他對「青驍」的突然發狂感到費解時，一連串詭異的喀喀響聲，傳入了耳中，在三千鐵騎的衝鋒聲下，顯得格外清晰。
    項小滿臉色一滯，不由自主的往馬蹄下看去，卻見冰麵已經出現細微的裂紋，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
    “哈哈哈……項小滿，殺呀！”一匹駿馬呼嘯而過，帶著一陣肆意的狂笑。
    項小滿猛地抬頭，看著張峰一人一騎衝入敵軍營地，隨即收回目光，望向身後近在咫尺的三千鐵騎。
    此時，冰麵裂紋已經擴大，鐵騎踏過的地方甚至出現了明顯的縫隙，冰冷的湖水開始從裂縫中湧出。
    不過，將士們隻顧著衝鋒，並沒有察覺身後的變故，但這一切卻被項小滿盡收眼底。他想提醒大家加快速度，可見馬蹄已經接連踏上湖岸，便又將話咽了回去。
    “所有人，立即上岸！”他大喝一聲，帶領五百步弓手離開湖麵。
    營地內喊殺震天，一千步卒也已加入戰場。
    岸邊，項小滿與赫連良平並馬而立，望著湖麵冰層四分五裂，在狂風中緩緩漂移，隻覺後背一陣濕涼。
    “好險呐……”項小滿長長舒了口氣，“再晚一點，隻怕這三千鐵騎都要命喪湖底了。”
    “不要告訴大家。”赫連良平淡淡地說道。
    項小滿蹙了下眉，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沒聽懂，一臉狐疑地看著赫連良平：“大哥，你說什麽？”
    赫連良平瞥了他一眼：“你探查的時候，可發現冰層凍結的不均？是否仔細觀察冰麵有無裂縫？有沒有考慮過鐵騎奔跑時的壓力？”
    他的語氣平淡，卻又透著一絲嚴厲，頓了頓，又道，“還是說，你隻在一兩處位置簡單查看了一遍？”
    “這……”項小滿愣了一下，頓時一陣後怕，同時在想，“我……的確是我疏忽了，可是大哥既然考慮的如此周全，為何還要……”
    他心裏猛地一驚，似是想起了什麽，“大哥，你之前讓宋狄確認的事情，就是這個？”
    赫連良平不置可否，隻是一臉鄭重地對他說道：“這是你的失誤，藏在心裏，不要說出來。”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項小滿，“知錯改錯，不要認錯，記住了嗎？”
    項小滿怔怔然看著赫連良平，良久，又望向逐漸崩解的冰麵，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驚悸，可那冰冷的湖水似乎還在他心頭泛起陣陣寒意。
    “戰場上容不得一絲馬虎，這次是僥幸，下次未必還有這樣的運氣。”赫連良平抽出寶劍，調轉馬頭，“你心思活泛，反應機敏，若不是你想出這個計劃，我至今還找不到破局之策，若是能再謹慎一些，我這做大哥的，也要心悅誠服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便已向著敵營衝去。
    項小滿望著他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慶幸中帶著一絲自責，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激勵後的堅定。
    他暗暗舒了口氣，將複雜的情緒壓在心底，挺起「破陣槍」，驟馬緊跟而上。兩人並肩作戰，於敵軍中往返衝殺。
    但見：敵營內，張峰舞動方天畫戟，如入無人之境，一路衝殺，所過之處，無人能擋。
    東側聶雲升，手持十三節水磨鋼鞭，猶如猛虎下山，勢如破竹。
    西側林如英，緊握雙股鴛鴦連理劍，好似飛燕穿林，所向披靡。
    混戰中，已是毫無章法可言，重甲鐵騎就如無情的殺戮機器，將整片營地衝得七零八落，盡管敵軍數次想要組織反擊，可麵對如此強烈的衝擊，根本無濟於事。
    火焰肆虐，濃煙遮月，牧民慘叫，牛羊奔逃……
    戰鬥持續了近兩個時辰，基本就是單方麵的殺戮，直到太陽高升，才逐漸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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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綿延了數十裏的營地，此時卻如人間煉獄。
    氈房被焚燒，帳篷被撞塌，屍堆成山，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草地凝冰，在陽光下反射著紅光，牲畜的悲鳴聲中，偶爾還會傳來幾聲微弱的呻吟，可在下一刻，便又被一刀止住。
    張鋒等人已經去追擊殘兵，數百步卒正在戰場內補刀，赫連良平和項小滿立馬於一處矮坡上，望著眼前這慘烈的一幕，臉上雖無太多表情，但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大哥，我們好像還不能回去……”項小滿呢喃著，聲音中滿是戰後的疲憊。
    “你也看出來了？”赫連良平沉吟道，“整片營地差不多有四五萬人之眾，人數遠遠不夠，營地雜亂無章，且十之六七都是牧民，可戰之兵不多，正因如此，向來機警善戰的他們才沒能組織起有效反擊。”
    停頓片刻，又說，“若我所料不錯，這裏應該是賽克圖的本部，至於他的那些叔伯兄弟，隻怕早在他南下之日，便已領著其他牧民另尋牧場了。”
    “大規模的遷徙，影衛們居然沒有察覺。”項小滿抹了下臉上血跡，歎道，“想來也是偷偷摸摸搬離的，看來賽克圖還是有一定的威望，隻是這草原廣袤，我們又該如何尋到其他人的蹤跡？”
    “看看再說吧。”赫連良平握了握劍柄，“這一戰雖沒有令鐵勒部全軍覆沒，但也收獲不小。”
    他指著遠處被收攏的牛羊以及草料，“有了那些，我們就能繼續在此待下去。”
    “我已經讓台善和杜實回去傳信了，師父知道我們打了勝仗，應該會放心一些。”項小滿說完，突然想起那夜與林如英的交談，“大哥，姐姐猜測師父可能還有別的計劃，你覺得呢？”
    “哦？是嗎……”赫連良平微微一怔，沉吟片刻，隨即輕笑道，“或許有吧，但那不是我們該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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