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千兩百？！”項小滿瞪大了眼，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師父，您是說，伍關他們帶回來一千兩百多個影衛？”
    “現在還稱不上影衛。”項謹解釋道，“他們都是伍關等人往各地尋來的孤苦無依之人，忠誠度雖不用擔心，但探查、刺殺等能力還需要培養，嗯……想要放心大膽的用，最少也得半年時間吧。”
    “啊？”項小滿目露一絲失望，“那您剛才還說夠我用的，這半年內，我怎麽保證各地新軍中不會出現亂子？”
    雖然是在嘀咕，但還是被項謹聽見。
    “你好好動動腦子。”他提醒道，“你手下原本還有三百四十多影衛，除去你安排在何家那兩個娃娃身邊的一百人，剩餘的不都被你派往各地督查軍務了？”
    “您的意思是？”項小滿微微皺眉，稍一思忖就明白了項謹的意思，“是了，眼下各地兵馬都被燕叔帶走，除去這百川縣還有四萬大軍，以及五門、九口、平章這三處關隘有幾千人馬，其他各縣也就隻有百十號城防軍……”
    他說著，站了起來，習慣性在床前來回踱步，“冀北二十四縣，岷洮被西召朝廷占據，剩餘二十三縣，每個縣我都安排了十個人，讓他們僅僅盯著城防軍，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不如把監視新兵的任務也交給他們……”
    他駐足，看著項謹，“如此一來，可讓這一千二百人分成三批，由伍關等人分別帶著前往三郡郡城，訓練他們成為影衛的同時，也方便與各地影衛取得聯係，如此一來，新軍內部的忠誠問題，似乎就不用過於擔心了。”
    “嗬嗬，孺子可教也。”項謹不吝讚美，但又話鋒一轉，“你如此做，已經頗顯製衡之道，但猜忌心這麽重，可不是什麽好事，你要自己衡量這個度。”
    “您放心，我心裏跟明鏡似的。”項小滿笑著點點頭。
    一個問題解決，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走到案幾邊倒了杯水，也不嫌已經涼透，咕咚一口便灌了下去。
    項謹看著他，滿臉慈愛，等他重新坐回來，便又說道：“你讓伍關他們離開也行，但身邊總歸是要留下兩個，平時也好差使。”
    說著，他長長歎了口氣，目光中流露出滿滿的哀傷，“為師不想瞞你，前番岷洮之戰，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影一，為了保護我而不幸戰死，為師……”
    “影一？”項小滿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不禁脫口打斷了項謹的話。
    項謹微微頷首，將影一的身份經曆講了出來，而後又歎道：“他自幼在襄王府長大，跟在我身邊的時間比行之還長，與我雖是主仆關係，但更像是無話不談的老夥計。”
    項小滿早已舌撟不下，他一直感覺項謹身邊隱藏著什麽人，不然也不會在將“十殿閻羅”交給自己後，還能事事先知，卻不知那人居然是影衛的第一任首領，更是“十殿閻羅”實際上的師傅。
    然而，隻可惜這樣一個忠心耿耿之人，最後還是因護主而死了，項小滿甚至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師父，這個影一的屍體……”
    “被朝廷大軍燒了。”
    項小滿聞言，眼中瞬間劃過一絲落寞，卻也無可奈何，己方士兵的屍體，對於敵軍來說就是戰功。
    古籍有載：「以斬獲首級數目賜爵」，意思就是士兵通過斬殺敵人獲取首級來評定軍功，而在大規模戰役中，為了攜帶方便，也可通過割耳削鼻來代替頭顱。
    另外，軍中還有「盈論」一詞，即按照滿額戰績論功行賞。古籍中也有提到：「能攻城圍邑，斬首八千則盈論，野戰斬首二千則盈論」。
    隻是這種計量軍功的方式有很大弊端，極易出現“搶人頭”的現象，士兵們為了爭奪首級，可能自相殘殺，殺良冒功，甚至屠殺老人、婦女和兒童。
    所以曆朝曆代，不論「盈論」的數目是多少，至少是為了避免屠殺婦孺，取敵軍首級，還是計算軍功的主要方式之一。
    也正因如此，不論是野戰還是城邑攻防戰，一旦戰敗潰逃，己方遺留在戰場上的士兵屍體，絕大多數的下場就是首級被割下，身體被焚毀。
    這也是為什麽說當初在三原關，項小滿與羅不辭交戰時，雙方臨時停戰而各自收殮同袍遺體的行為，是極為少見的。
    屋內陷入好一陣的沉默，項小滿才長長歎了口氣：“不僅影一，投效義軍的唐九田，也因各種意外困在岷洮，到現在仍是不知生死，我還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聶雲升呢。”
    “你為何要跟他解釋？”項謹皺眉道，“如英丫頭是奉你的命帶兵前去援救，那唐九田欺她是女子，有意與她為難，更當眾對她動武，這不僅是對她不敬，更是在挑戰你的軍令，把他關入大牢，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至於困在牢裏未能出來，你見過哪個守將，在情急之下做了棄城準備時，還刻意去牢裏把囚犯放出來？”他冷哼一聲，又說，“有這種結果，是他咎由自取，與褚青峰無關，日後克複岷洮，他不在還則罷了，若僥幸活命，你也要追究他不敬上將、違抗軍令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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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小滿無言以對，也明白師父說得有理，隻是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
    唐九田加入義軍以來，一直是個邊緣人物，這是他親自下的命令，原想等著其立下戰功後再予以重任，卻不想現在竟成了這種局麵。
    他不敢確認，是否就是因為刻意設防，才讓唐九田鬱結難舒，更讓他無法克製自己的火爆脾氣，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林如英動手。
    至於將其關進牢裏沒有放出來，說是他咎由自取，實則也的確是義軍的疏忽，畢竟他的身份不同於那些普通囚犯，普通囚犯落在敵軍手裏，並不會有生命危險，可他卻不同。
    身為一個降將，再被原主所俘，並不僅僅是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更重要的是，將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這也正是項小滿不知該如何麵對聶雲升的原因。
    項謹也看出來，他是又鑽進“情分”的牛角尖了，不禁搖了搖頭：“好了，這件事你自己決斷吧，總之你現在身居高位，已經不是以前的毛頭小子了，言行舉止都要慎之又慎，重情重義可以，但絕不可以私廢公。”
    他說著，雙手撐著身子緩緩下移，項小滿連忙上前扶著他躺好，掖被子的時候，又聽他說：“好了，聊了這麽多，我也累了，你自己去忙吧。”
    項小滿點了點頭：“那您好好休息，明早我再來看您。”
    “好，你也要注意身體，別跟善才似的，忙起來就不要命。”項謹交代一聲，便閉上了眼睛。
    項小滿也不再多留，拿了長槍甲胄，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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