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金狼北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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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那延的心在滴血,這些可都是他賴以爭霸的車昌精銳,看著如同熔爐般吞噬生命的戰場,他縱有萬般不甘,也知道大勢已去。
    “撤,向西撤退!!”屠那延痛苦地下達了命令,金狼大纛開始向後移動。
    胡騎終於放棄了圍攻,在付出慘重代價後,如同退潮般向西潰敗。
    聯軍雖勝,卻也是慘勝。
    穀口內外,屍積如山,血流漂湧,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和焦糊味。
    方令舟拄著金刀,大口喘息,看著身邊十不存三、人人帶傷的士卒,沒有一絲一毫勝利的喜悅。
    此役,雖粉碎了屠那延全殲他們的圖謀,但他麾下主力大軍,已然被打殘了。
    他望著不遠處威風凜凜的武思惟與羅不辭,警惕心瞬間升起,開始琢磨,接下來該如何應對這兩位老對手了。
    ……
    屠那延帶著敗兵,一路向西疾馳,怒火與屈辱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
    兩日來,走走停停,沿途收攏散兵,士氣低落至極。
    行至雍西地界,一處喚作「望霞岡」的荒僻之地,前方斥候突然傳來急報“太子殿下,前方發現大量騎兵正在交戰,一方似乎是……曲來部的旗幟,正在圍攻一支打著「王」字旗的中原騎兵!”
    “王?”屠那延眼中凶光一閃,瞬間想起了那個被方令舟派往雍西,收攏流民的大將。
    “去看看!”他催馬向前,登上高坡。
    隻見下方穀地中,一場小規模但極其慘烈的圍殲戰已近尾聲。
    曲來部的一萬大軍,如同嗜血的狼群,死死咬住一支約莫千餘人的中原騎兵,為首的將領正是王英。
    他此刻狼狽不堪,頭盔早已不知去向,臉上滿是血汙,甲胄破裂,身邊隻跟著數十騎親兵,其餘的則被敵軍分割包圍,困在一個個小小的山包上,做著徒勞的抵抗。
    事情還要從半個月前說起,自順天皇帝定下賣國條約,王英便領了方令舟軍令,停止接收流民,襲擾曲來部,以防止其與屠那延合兵。
    他這陣子也算是做得不錯,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帶著不足兩千輕騎,不斷找機會偷襲曲來大軍。
    曲來算是被他的遊擊擾得不勝其煩,也正是屠那延進攻鎖龍穀當夜,再度被襲營,曲來終於忍無可忍,親自率一萬大軍追了三百多裏,從雍西邊陲一路追殺至此,終於是將王英堵在望霞岡中。
    屠那延看著下方被分割成碎片的千餘殘兵,心中因戰敗積鬱的邪火和暴戾,瞬間找到了宣泄口。
    “圍上去,一個不留!”屠那延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
    剛剛經曆慘敗,同樣憋著一肚子火的胡騎精銳,如同出籠的餓虎,咆哮著從山岡上猛衝而下!
    王英還在率軍苦戰,雖是渾身浴血,銀槍都有些扭曲,卻還是死死咬住一股試圖衝破防線的胡騎精銳,他已經殺紅了眼,對身後傳來越來越近的特有呼哨聲充耳不聞。
    “王將軍,小心後麵!”一個親兵發出淒厲的警告。
    王英猛地扭頭,瞳孔驟然收縮,就在側麵不遠的一處高坡上,數千名身著胡服,卻又與曲來本部裝束略有不同的胡騎,已然衝殺下來。
    為首一員將領,鷹鼻深目,臉上帶著殘忍而嘲弄的笑意,正張開一張強弓,冰冷的箭簇在殘陽下閃爍著幽光,穩穩地鎖定了他。
    “狗娘養的雜種!”王英目眥欲裂,最後發出蘊含了無盡憤怒與不甘的咆哮。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根本不想逃,猛地一夾馬腹,不顧身旁親兵的拉扯,揮舞著長槍,如同撲火的飛蛾,決絕地衝向高坡,衝向那些侵入漢土的豺狼。
    敵將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鬆開了弓弦。
    “嗡——”並非一支箭,而是數千支箭,密集的雕翎箭如同一片烏雲,帶著刺耳的尖嘯,瞬間覆蓋了王英。
    噗噗噗噗……箭矢入肉的沉悶聲響成一片,戰馬慘嘶著翻滾跌倒,王英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胸前、肋下、肩頭同時爆開數朵淒豔的血花。
    巨大的衝擊力將他從馬背上狠狠掀飛,重重地摔在浸透著無數同胞鮮血的泥濘土地上,沉重的銀槍脫手飛出。
    視線開始模糊,劇痛和冰冷迅速吞噬著意識,他努力想睜開眼,隻看到一張張令人憎惡的臉在殘陽下晃動,越來越近。
    他想痛罵,湧出的卻是大口大口的鮮血。
    “主……公……”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出兩個模糊的音節,隨即,一隻沉重的馬蹄,帶著沛然莫禦的力量,狠狠踏在了他破碎的胸骨之上。
    其麾下千餘騎兵,在屠那延和曲來部的聯手絞殺下,很快就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屠那延策馬緩緩踏上那個染血的小山包,冷漠地瞥了一眼王英扭曲的屍體。
    發泄過後,並未帶來多少快意,反而是一種更深的空虛和對自身處境的冰冷認知。
    他勒住戰馬,遙望東方,那裏是邯城的方向,是那個坐在金鑾殿上,給他許諾了“裂土雍北”,誘使他與方令舟死磕的大召順天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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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風卷起沙塵,掠過他冰冷的麵頰,鎖龍穀慘敗的一幕幕閃過腦海,他終於徹底明白了。
    劉閔哪裏是要借他之手平定叛亂?分明是利用他來消耗方令舟這個心腹大患,更要借方令舟這把刀,反過來狠狠地削弱他車昌王庭的實力。
    所謂的“許諾”,不過是一個驅虎吞狼、坐收漁利的毒計,他和方令舟,都不過是劉閔棋盤上用來互相撕咬、兩敗俱傷的棋子而已。
    “好一個順天皇帝!!”屠那延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眼中燃燒著被深深愚弄後的滔天怒火和刻骨的怨毒。
    就在此時,曲來策馬而來,環視屠那延身後一眾狼狽的殘兵,皺著眉問“屠那延太子,您這是……您怎麽來這兒了?”
    屠那延冷冷瞥了曲來一眼,哪裏有心情跟他解釋什麽,淡淡說道“事情有變,回去再說!”
    他猛地一拽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傳令,全軍轉向,立刻返回雍北!”
    他不能再在這片泥潭裏損耗下去了,雍北三郡之地,是他如今唯一的根基,必須立刻回去,收攏殘部,舔舐傷口,穩住陣腳,至於和劉閔的賬,遲早要算。
    金狼大纛指向北方,這支帶著疲憊和刻骨之恨的胡騎敗軍,卷起滾滾煙塵,朝著北方倉惶而去。
    幾乎就在屠那延撥轉馬頭,帶著殘兵敗將北顧的同一時刻,遙遠的冀北岷洮城,那座殘破的縣府深處。
    盡管刻意散布的“項瞻薨逝”的哀耗,已經如同瘟疫般傳遍天下,引得各方震動,暗流洶湧,但此處,卻彌漫著一種截然相反的、隱秘而緊張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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