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臉上一垮，想說什麽，但看到項小滿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微微蹙起的眉頭，隻能甕聲甕氣地應道“知道了。”
    那神情既委屈又無奈，引得旁邊幾位將領差點失笑。
    項小滿卻沒工夫照顧他的情緒，再度喚道“連恭明！”
    “末將在！”連恭明肅然出列。
    “你統轄兩萬前軍，攜帶攻堅器械，負責攻城第一擊，力求速決，我自領三萬大軍，押送糧草隨後。”
    “得令！”
    項小滿最後看向始終鎮守後方的褚青峰“岷洮乃我軍西進根基，百廢待興，褚將軍領剩餘兵馬留守，總攬防務、民政、糧秣轉運，確保大軍後路無憂。”
    褚青峰自然也想奔赴前線，卻也明白後方穩定的重要性，雖有些不甘，但還是抱拳領命“主公放心，末將定保岷洮穩如磐石！”
    項小滿點點頭，看向身旁安靜站立的赫連良卿，目光柔和了一瞬“良卿，前線危險，你代表我留在岷洮，協助褚將軍處理民政，安撫百姓。”
    赫連良卿現在才明白，項小滿讓自己來此的目的，微微怔了一下，才斂衽一禮，聲音清脆而堅定“領命，一定竭盡全力。”
    軍令如山，分派已定，諸將各自散去，岷洮內外很快就忙碌起來。
    午時剛過，大地在鐵蹄和腳步聲中震顫。
    漫天煙塵中?，鍾瑜、聶桓、謝明端率領的三萬輕重騎兵，率先脫離大隊，?向西南方向疾馳而去?。
    沉重的馬蹄聲如同撼人心魄的戰鼓。?他們深知?，在開闊平原上?正麵硬撼?敵軍十萬弓騎，其衝擊力?足以令人膽寒?，而?他們的目標?，正是?在野狐峪直麵這支勁敵的最強鋒芒。
    緊接著，連恭明便也率兩萬前軍先鋒，如離弦之箭般刺向西方，項小滿則領三萬步卒，押送糧草緊隨其後。
    他既詐死，中軍大纛自然不會舉起，三萬大軍中最醒目的，則是張峰那麵牙旗。
    他策馬與項小滿並行，看著遠方隱約可見的山巒輪廓，雖不能衝鋒在前令他抓耳撓腮，但看著這浩蕩軍威，胸中也熱血沸騰，扛著方天畫戟，目光灼灼。
    城頭，褚青峰與赫連良卿並肩而立，目送著兩支大軍逐漸消失在視野盡頭。
    城下是剛剛安定下來，滿目瘡痍又充滿希望的城池和田野，他們的責任同樣艱巨，守護好這片再度燃起的星火。
    與此同時，邯城皇宮，永昌殿。
    “啟奏陛下！”兵部尚書秦安道聲音洪亮，壓下了殿內嗡嗡的議論，“鎖龍穀大戰已畢，方令舟、武思惟、羅不辭聯軍雖勝，亦是慘勝，方令舟主力盡喪，僅餘不足兩萬殘兵，退守泗陽郡城，武思惟、羅不辭兩部亦損失不小……”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激昂，“此乃天賜良機，臣請陛下速發王師，或趁方令舟軍心渙散，一舉蕩平泗陽郡，鏟除巨寇，或趁武思惟、羅不辭大軍滯留汶州城，冀西空虛，火速出兵，收複恒平、婁襄、上方三郡！”
    此言一出，朝堂瞬間炸開了鍋，一眾文武紛紛附和，唾沫橫飛，仿佛滅掉方令舟或者收回冀西隻在旦夕之間。
    然而，巨大的蟠龍金椅之上，劉閔卻麵沉如水，波瀾不驚。
    他微微抬手，喧囂的大殿立刻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齊齊聚焦在這位深沉的帝王身上。
    劉閔注視著秦安道，心中譏諷這位向來對諸事推諉塞責的兵部尚書，今日倒主動求戰了。
    “秦尚書，”他淡淡開口，聲音很平和，“方令舟固然新敗，然其與羅、武二賊合兵一處，尚有五萬餘眾，豈是易與？而冀西之地，羅、武二賊又豈會毫無防備？我軍長途奔襲，是否能一擊功成？若戰事遷延，羅、武聞訊回援，兩麵夾擊，又當如何？”
    接連幾個問題，把秦安道問得啞口無言，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心頭好不容易燃起的燥熱。
    “臣……臣愚鈍，考慮不周，望陛下寬恕。”
    劉閔沒搭理他，目光緩緩掃過群臣，帶著洞察一切的了然“列位莫要忘了，鎖龍穀戰後，武思惟、羅不辭為何不回冀州？他們與方令舟並沒有交情，卻賴在泗陽不走，所圖為何？”
    殿內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確實如此，那兩人放著冀州老巢不回，留在汶州城和方令舟攪在一起，圖什麽？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帶著很明顯的嘲弄，滿朝大臣，全是庸碌之輩，他已經不願意再與他們深究那些國家大事，每日朝會，也早已變成例行公事，當即吩咐石念及退朝，起身走入偏殿。
    半個時辰後，永明殿。
    劉閔屏退左右，隻留劉淳一人，香料在青銅爐中無聲燃燒，彌漫著令人心靜的淡雅氣息。
    “皇兄今日否了秦安道的提議，可是心裏有了什麽計劃？”劉淳抿著茶，問的很隨意。
    劉閔微微搖頭，不答反問“你也認為應該出兵？”
    “不該。”
    “那你說說，羅不辭和武思惟為何不回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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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應該在怕吧。”劉淳放下茶盞，在劉閔饒有興致的打量下，輕聲說道，“冀北越發勢大，密令司傳來消息，冀南高順受到項瞻兩路大軍猛攻，節節敗退。”
    “嗬嗬，看來把密令司交給你，才能發揮出他真正的作用。”劉閔輕笑一聲，抬了下手，“你接著說。”
    劉淳頷首“一旦高順戰敗，曲陽郡和漁陽郡落入項瞻手中，他南下可入豫州，北上可對羅不辭和武思惟形成南北夾擊之勢，羅武二人不回去，想來已有與方令舟聯手之意。”
    “嗯，他們三人聯手，確是項瞻兵鋒過盛所致，”劉閔端起茶盞，輕輕吹拂著浮沫，眼神深邃，“嗬嗬，驅虎吞狼，如今虎狼已在鎖龍穀互相撕咬，但這三頭孤狼又被新的猛虎逼迫的不得不聯手，這局麵，比朕預想的更有意思。”
    他淺淺抿了口茶，放下茶盞，看向劉淳，“二弟，以你來看，這臨時湊在一起的狼群，能鬥得過項瞻這頭成長起來的猛虎嗎？”
    劉淳沉吟片刻，謹慎地回答“項瞻兵精將猛，銳氣正盛，更有昔日的南榮上將軍燕行之從旁輔佐，的確不可小覷，然方、武、羅三人，也是一代梟雄，麾下亦有百戰之兵，尤其是武思惟，手中尚有四萬餘眾黑甲軍精銳，三人合力，縱有齟齬，也是一股足以撼動山河的力量。”
    他遲疑了片刻，微微搖頭，“雙方真若鬥起來，孰勝孰敗，臣弟也不好說。”
    “哈哈哈……”劉閔朗聲大笑，不吝讚美，“不愧是我劉家的麒麟兒，洞若觀火，一語點破關竅。”
    頓了下，眼中精光閃爍，“越是旗鼓相當，鬥起來就越凶，損耗也就越大，朝廷隻需養精蓄銳，靜觀其變，換而言之就是一個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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