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明伐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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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部下被當眾稱讚,羅不辭也是一臉驕傲,再看陸靖言時,眼神裏又多了幾分欣慰。
他再度抱拳,笑道:“伯安跟隨末將二十餘年,確是不可多得的良將,足可獨當一麵,主公若有意,盡管放心驅使。”
項小滿點頭,卻突然一改話鋒,緩緩說道:“黑甲軍整備完畢,大軍拔營之後,餘出的兩萬多將士,也已經調往冀北,隻是如此一來,冀西則無兵力駐守,而雍南各地已經改旗易幟,重新歸附朝廷,所以……”
他頓了頓,目光在羅不辭和武思惟臉上反複橫跳,“我需要伯安將軍,領軍駐守在恒平郡,以防梁王劉淳趁機來襲,保冀西不失。”
話音將落,堂下又起一陣竊竊私語,隻是諸將所想,卻各不相同。
林如英、張峰等義軍原本將領,都是暗讚項小滿心思細膩,這個時候仍舊能保持冷靜,重視後方防務,沒有被收服羅武二人的喜悅衝昏了頭腦。
而剛剛歸順的郭彝等黑甲軍將領,則是在揣度,這位年輕主公是否太過心急了?
剛剛整編完黑甲軍,收了兵權,此時卻又要分兵,這不擺明了要削弱羅不辭和武思惟手中兵力嘛。
羅武二人對視一眼,心中似乎也有此想法,隻是見項小滿神情自若,項謹一臉泰然,便又將心中升起的疑慮打消。
“主公所慮有理,有伯安在,定可保冀西無虞!”羅不辭抱拳道。
項小滿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兩位可調步卒一萬五千,輕騎五千,交予伯安將軍,三日之內啟程,鎮守恒平!”
“末將遵令!”武、羅、陸三將同時抱拳領命。
項小滿頷首,掃視著堂案上的冀南地圖,隨即又看向堂下諸將,目光灼灼:“傳我軍令!”
眾將齊齊挺直身子,注視著項小滿。
項小滿長舒一口氣,依次點將:“羅不辭,命你率一萬五千黑甲輕騎先聲奪人,佯攻顯州,三日後出發。”
“是!”羅不辭聲如洪鍾。
項小滿嗯了一聲,目光移動:“武思惟,你領黑甲步卒一萬五千隨後,多造聲勢,讓方令舟以為我軍目標就是他。”
武思惟一怔,這明顯與他們的提議不一樣啊,可疑惑歸疑惑,他現在也不便多問,當即抱拳領命。
項小滿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林如英率三萬鳳翥軍,十日之內趕到曲陽郡,陳兵薊州與顯州必經要道,截斷兩軍相互支援的可能性,無需隱蔽遮掩,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訴他們,我們來攻城了。”
林如英同樣愣了一下,心裏也是極為不解。
兵家之道,向來講究一個攻其不備、出其不意,項小滿如此大張旗鼓,這不是故意提醒敵方做好準備嗎?
可她雖不明白,還是先抱拳遵了一聲:“末將領命!”
項小滿又看向身側的閻洛和卞承:“你二人即刻出發,傳令赫連良平與裴恪,隻有一句話:黑甲軍進攻顯州之日,率龍驤、玄龜兩軍全部兵力,強攻薊州。”
兩人齊聲領命,毫不遲疑,身形一閃,當即快步出了大堂。
待二人走遠,項小滿又道:“何文俊留在城中安頓後方,召集民力運送糧草。”
何文俊自然沒有任何意見,項小滿見他應聲,便站起身,看著陸靖言,笑道:“伯安將軍方才所言,我也極為讚同,兵峰之外,不可落了人心。”
說著,故作停頓,微微搖頭,“但你可能忘了,高順此人殘暴無度,幾乎已經喪失為人的底線,一旦我軍派兵喬裝潛入,那廝極有可能為了揪出疑兵,不分青紅皂白的殘殺平民。”
此言一出,眾將皆是倒吸一口涼氣,高順嗜殺的傳聞,也一條條浮現在他們腦海之中,越想,臉上的凝重與驚駭之色越重。
陸靖言更是僵立當場,隻覺後背一股冷意傳來,他打了個激靈,一撩衣袍,伏地告罪:“末將所慮不周,還請主公責罰!”
“嗬嗬,將軍何出此言?”項小滿依舊保持著輕鬆的姿態,“若因此就責罰,日後誰還敢獻策?”
他給何文俊遞了個眼神,見他將陸靖言扶起,才接著說道,“所以,與其暗中行事,留下後患,不如全都擺在明麵上,各軍皆大張旗鼓,直接以軍威威懾,那些有心投效的,不論軍民,用不著我們去安撫,也會主動來投。”
眾將終於明白,項小滿前麵為何會做出那些決定,而陸靖言更是抱拳垂首,已經隱隱對他生出敬服之意:“主公英明,末將不及!”
項小滿淡淡一笑,接著說:“若高順被破,留給方令舟的隻有兩條路,一是撤軍,二是調北豫兵力支援,我會攜張峰、謝明微、謝明端、廉澄四將,親率一萬重甲鐵騎,從兩郡之間穿過,直奔沁河北岸……”
一直閉目養神的項謹聽到這裏,雙眸猛地睜開,看向項小滿,微微皺起了眉。
項小滿感受到了,卻視而不見,已經發出最後宏願:“此役,不破高順,不擒方令舟,誓不回師!”
“是!”諸將齊聲如雷。
項小滿點了點頭,一應行動安排妥當,便不再多言,手一揮,命眾將散去。
一時間,堂內便隻剩師徒二人,空寂之中,燭火劈啪。
項謹緩緩起身,走到帥案前,抬手按住那張尚未收起的冀南全圖,聲音低沉:“你打算把一萬重甲鐵騎當箭矢,將方令舟釘死在回豫途中?”
“哪有那麽容易。”項小滿輕輕搖了搖頭,歎道,“當初賈淼奉命平南,在沁河被方令舟打的一敗塗地,徒兒不想為賈淼做什麽,但想在方令舟的得意之地,挫挫他的銳氣。”
“嗬,你這是已經料定他會撤軍了?”項謹不置可否,隻問,“可你有無想過,他若是不撤,而是縮回顯州,死守不出,召北豫大軍來援,你豈不是身陷重圍?”
“他不會。”項小滿自信一笑,“方令舟極重實際利益,北豫是他的根基,他的女兒還在鄴邱,隻要高順被屠,顯州便是一座四麵楚歌的孤墳,我軍軍威大盛,再借助您的威名,他不可能為了這麽個彈丸之地,就將大好基業陷於危險之境。”
項謹沉默良久,忽而低歎:“你長大了。”
“是您教的。”項小滿收起笑,語氣輕卻篤定,“您說過,兵可千日養,不可一戰失,此役若敗,義軍根基仍在,若勝,則一舉定冀州之安,賭桌上,我有兩倍籌碼,為何不敢全押?”
“哼,渾小子,打仗就是打仗,老跟賭扯什麽關係?”項謹笑罵一句,轉過身,背著手,無奈一歎,“隨你吧,刀要快、手要穩,但心不可冷,你如此算計,別人看不出,為師卻明白……”
他緩緩向堂外走,“高順麾下那些匪兵,有很多都是被逼無奈,若是能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也算一件功德,沒必要多造殺戮,你如此不給人留活路,日後恐遭反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