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獻圖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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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羨隨著方好的視線望去,仍舊不明所以,又問:“羨愚鈍,還請姑娘指教。”
    “先生無需妄自菲薄,我不過是更了解父親罷了。”方好正要再說什麽,不遠處的衙役走了過來。
    “方姑娘。”其中一人說道,“時辰不早了,該回縣府了。”
    方好點了點頭,將梅枝遞給荀羨,而後轉身隨兩個衙役離去,聲音散在風裏:“花謝時,答案自會浮出,先生有濟世之才,不論在何地,盡可施展胸中抱負,無需太過介懷。”
    荀羨微微一怔,梅枝在手中,無聲顫了一下。
    午後,陽光斜灑在鄴邱南門外,積雪融盡的官道上覆蓋著一層薄冰,泛著濕潤的光,風裹著寒意掠過,吹不散守城將士緊繃的氣息。
    謝明微、謝明端按刀立於城頭,目光鎖定遠方,三騎快馬踏著凍土疾馳而來,為首者輕甲皂披,懷中緊抱一卷明黃綢布,正是方令舟派來的使者。
    待馬至城下,那使者翻身下馬,仰頭高舉綢布,聲音穿透風幕:“方將軍麾下親軍都尉衛臨,攜北豫十七縣輿圖而來,求見項將軍!”
    兄弟倆對視一眼,麵露喜色,同時默默點頭。
    謝明微大手一揮,城樓上立時號角聲起,謝明端則在鼓角聲中下了城樓,策馬出城,打量了三人幾眼,又重新勒轉馬頭:“隨我來!”
    刺史府大堂內,氣氛早已凝重。
    項瞻端坐主位,赫連良平、林如英、張峰、裴恪分坐兩側,廉澄、王越、賀羽、賀觀、胡秋元等近二十多名將校列立堂下,連荀羨也被李曄請至堂側,神色複雜地望著門口方向。
    腳步聲由遠及近,衛臨捧著綢布步入大堂,見滿廳甲胄寒光,卻未露半分怯色,躬身行禮後便展開綢布。
    北豫十七縣的輿圖赫然在目,各縣疆域、府庫、堡城、隘口標記得一清二楚,連隱秘的糧道都用朱筆標注,顯然是方令舟多年經營的心血。
    “項將軍,”衛臨抬頭,語氣恭敬卻不失分寸,“我家主公願獻北豫全境,隻求將軍依約放歸方姑娘,另請將軍承諾,十日之內,不追擊我軍撤退將士。”
    林如英指尖猛地攥緊劍柄,甲葉碰撞發出輕響,方令舟這是借著換女的由頭,為撤退爭取時間,甚至還想保全兵力,算盤打得不可謂不精。
    她剛要開口反駁,卻被項瞻抬手按住。
    項瞻起身走到輿圖前,指尖劃過輿圖上的各條路線,目光沉凝:“輿圖真偽,我需五日核驗,另外,放歸方好之前,方令舟需先命各縣守軍撤防,若五日後我見不到空城,這輿圖,便當廢紙一張。”
    “項將軍所求,是否欺人太甚?”衛臨心頭一緊,聲音冷了半分,“若我軍撤防,項將軍卻扣著我家姑娘不放,屆時,我軍人地皆失,又當如何?”
    項瞻微微皺眉,多看了這衛臨兩眼,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都尉,竟然還敢在這裏據理力爭。
    “你們沒有選擇。”項瞻輕輕點了點輿圖,淡淡說道,“答不答應隨你們,就算沒有這圖,我也能攻取北豫,但他方令舟是否還有機會接回女兒,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哼,既然如此,末將告退!”衛臨毫不猶豫,當機立斷將輿圖卷起來,環視堂內諸將,冷聲道,“我軍雖敗,但根基尚在,數萬大軍也不是泥捏的,項將軍如此盛氣淩人,就等著玉石俱焚吧!”
    這話一出,堂下瞬間響起一片金鐵碰撞之聲,衛臨卻沒理會諸將的怒視,重重抱了下拳,轉身便走。
    “且慢!”項瞻突然開口叫住他,眼底多了幾分審視,一個都尉,敢說出玉石俱焚?他沉默片刻,問道,“方才這話,是你自己說的,還是方令舟讓你說的?”
    “末將不過區區都尉,自然不敢擅作主張!”
    項瞻挑了挑眉,轉頭看向赫連良平,後著會意,當即說道:“你們不先撤兵,不見誠意,我們不先放人,又顯得別有用心,既然如此,各退一步。”
    赫連良平緩步走出列,錦袍掃過冰涼的青磚,目光落在衛臨緊攥輿圖的手上,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分量:“各退一步,非是讓你我賭命,而是互顯誠意。”
    他伸手重新展開輿圖,“三日之內,讓南亳、淮寧、平縣三城守軍先行撤離,由我軍接手,同日,我軍派人護送方姑娘至南亳城外紮營。”
    他頓了頓,指尖點向輿圖上的南亳等縣,“三城歸我,待七日後,剩餘各縣守軍盡數撤離,我軍先放方姑娘隨你返回,再接管各縣,至於你所求的十日不追擊,可依你,但這十日,也僅限你們撤防的十日,十日後,各安天命。”
    衛臨握著輿圖的指節泛白,額角滲出細汗。
    這條件看似折中,實則還是對方占據絕對主動權,城防沒了,就相當於無主之地,誰都可以去取,而方好卻還在對方手中。
    可若不答應,事情就沒法解決,他回去也無法向方令舟交代。
    “末將需先見方姑娘。”衛臨咬牙道,“若見不到她平安,任何條件都無從談起。”
    “可以。”項瞻頷首,對張峰使了個眼色,“瘋子,你帶衛都尉去縣府後宅,記住,隻許遠觀,不許靠近。”
    張峰咧嘴一笑,畫戟往地上一頓:“放心,他要自找沒趣,我不介意捅他倆窟窿。”
    衛臨跟著張峰出了大堂,廊下寒風卷著梅香撲來,他下意識裹緊了披風,目光卻不住掃過刺史府的防務。
    門前重甲鐵騎列陣如牆,廊柱後隱有斥候窺探,連簷角都架著強弩,處處透著戒備,顯然義軍早防著方令舟耍詐。
    “別瞎看了。”張峰忽然轉頭,畫戟戟尖落在衛臨腳邊,“方令舟能舍北豫換女兒,也算還有點人性,可要是敢玩花樣,小爺保證,他最後會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衛臨攥緊了拳,沒接話,隻加快腳步跟著張峰策馬前往縣府後宅。
    穿過月門,遠遠望見花廳外,方好正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手裏捧著一卷書,兩名捕快立在兩側,陽光落在她素色襦裙上,看不出半分窘迫。
    “方姑娘!”衛臨忍不住喚了一聲。
    方好抬眼看來,見是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隨即又恢複平靜,輕輕頷首:“衛都尉遠道而來,辛苦了。”
    “姑娘安好,末將便放心了。”衛臨懸著的心稍稍落地,卻不敢多言,隻遠行了一禮,“主公已備下輿圖,不日便會讓各縣撤防,姑娘再忍幾日,末將定會接您回去。”
    方好微微點頭,指尖在書頁上輕輕劃過,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替我告訴父親,保重身體,無需掛心。”
    張峰上前一步,畫戟橫在衛臨麵前:“話傳到了,該走了。”